象龙的铁蹄踏碎了凝结着血污的冰层,每一次抬起都带着冰碴和冻土,每一次落下都仿佛要将这片绝望的大地踩得更深。
它的喘息粗重如破旧的风箱,蒸腾的热气在零下酷寒中凝成白雾,转瞬又被刺骨的朔风吹散。
董俷伏在马背上,人与马的体温透过层层铠甲交融,共同抵御着这片雪原的死寂。
他身后,仅存的百余名北宫卫如同一群沉默的鬼魅,紧紧跟随着那面在风中几乎被撕裂的“董”字大旗。
放眼望去,整个战场就是一幅凝固的血色地狱。
折断的旗杆、破碎的甲胄、扭曲的尸骸,都被一层薄薄的新雪覆盖,仿佛天地想要为这场惨烈的杀戮披上一层虚伪的洁白。
然而,那从雪下渗出的暗红,以及在风中经久不散的血腥与腐臭,无情地揭示着此地刚刚发生过的一切。
远处传来的伤者哀嚎,时断时续,像是地狱深处恶鬼的呜咽,更衬得董俷眼中那份决绝的沉重。
他不是在冲锋,而是在用自己和麾下百骑的性命,与时间赛跑,与死神豪赌。
“将军!前方有敌将拦路!”亲卫嘶哑的喊声被狂风割裂。
董俷猛然抬头,视线穿透纷飞的雪幕。
只见一队数百人的残兵败将正簇拥着一名武将,横亘在他们唯一的去路上。
那将领手持长刀,坐下战马亦是神骏,他身后,一个狼狈不堪的文士和一个瑟瑟发抖的宦官正被几个士兵看管着。
“董俷!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陛下已被王芬将军困死山中,你这是去送死!”拦路者乃是叛军将领焦触,他认出了董俷的旗号,脸上浮现出一丝狞笑。
董俷的嘴唇翕动,吐出的字眼却被风雪吞没,没人听清他说的是什么,但所有人都看到了他的动作。
他没有丝毫减速,反而双腿猛地一夹马腹,原本已是强弩之末的象龙发出一声震天嘶鸣,竟再度提速,如一道离弦的黑电,直扑焦触!
焦触脸上的狞笑瞬间凝固,他从未见过如此悍不畏死的气势,那扑面而来的杀气几乎让他窒息。
他仓皇举刀,试图格挡。
然而,太迟了。
两马交错的瞬间,只听“铛”的一声巨响,焦触的长刀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荡开,虎口迸裂。
他甚至没来得及看清董俷的兵器,只觉眼前寒光一闪,随即颈间一凉。
一个念头在他脑海中闪过:好快……
下一刻,焦触硕大的头颅冲天而起,热血在空中凝成一团血雾,随即被冻成无数细小的冰晶,洒落在雪地之上。
无头尸身轰然坠马。
“挡我者,死!”
董俷冰冷的声音这才在战场上回响,仿佛是对这场秒杀的注脚。
他手中那杆不知何时擎起的大槊,槊锋上没有沾染一丝血迹。
北宫卫的骑士们发出一声压抑的咆哮,趁势冲入敌阵,本就士气低落的叛军瞬间崩溃,四散奔逃。
被解救的文士张恭和那名宦官连滚带爬地扑了过来。
“董将军!董将军神威!快,快救救咱家,随咱家一同护送张大人突围!”那宦官尖着嗓子喊道,脸上满是劫后余生的狂喜。
董俷的目光却没有在他们身上停留哪怕一瞬。
他的视线早已越过这片小小的骚乱,死死地锁定在远处那座被叛军层层围困的孤山之上。
那里,有他此行唯一的目的。
他猛地一勒缰绳,象龙调转马头,看也未看身旁求救的两人,冰冷地吐出一个字:“滚。”
话音未落,他已策马疾驰而去,百余骑北宫卫毫不犹豫,如臂使指般紧随其后,将那惊愕的宦官和不知所措的张恭甩在了身后。
在董俷心中,除了天子的安危,世间万物,皆为尘埃。
张恭望着董俷远去的背影,脸上劫后余生的庆幸还未散去,便被一股刺骨的寒意取代。
不是因为风雪,而是因为三道如同鬼魅般从侧翼雪林中策马而出的身影。
为首一人,面如冠玉,目似寒星,手提一杆银枪,神情冷漠;其左侧,是个黑脸虬髯的壮汉,环眼圆睁,掌中一口鬼头刀煞气逼人;右侧则是一名红脸长须的武将,手持青龙偃月刀,凤眼微眯,不怒自威。
这三人穿着非汉非胡的奇特甲胄,坐下战马皆是神骏的西凉良驹,悄无声息地将张恭二人围在中央。
“你,刚才喊他什么?”白脸首领开口,声音清冷如冰。
那宦官早已吓得魂不附体,哆嗦着说不出话。
张恭强作镇定,拱手道:“几位壮士,我乃朝中官员张恭,奉皇命……”
“我问你,刚才,那个人,是不是去救驾?”白脸首领打断了他,
张恭心头一跳,下意识地指向西北方那座孤山:“是……是啊!皇上就被困在西北那座山上!”
白脸首领闻言,眼中寒光暴涨,不再理会张恭,猛地一挥手,对身后二人沉声道:“走!皇上在西北,绝不能让董俷抢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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