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门山清幽雅致的草庐内,檀香袅袅,驱散了董俷身上从山外带来的风尘与血腥气。
他魁梧的身躯与这间摆满了竹简书卷的屋子显得格格不入,仿佛一头误入书斋的猛虎,收敛了所有爪牙,只剩下满身的疲惫。
他对面,庞德公须发皆白,眼神却如古井般深邃,静静地看着这个搅动天下风云的年轻人。
“晚辈董俷,恳请德公收下元直与广元。”董俷的声音沙哑,他深深一揖,宽厚的脊背第一次在人前弯曲得如此彻底,带着一丝近乎哀求的恳切,“他们是好苗子,不该跟着我这等双手沾满鲜血之人,在刀口上讨活路。读书,明理,才是他们该走的正道。我董俷……给不了他们。”
他身后的徐庶与石韬闻言,眼眶瞬间红了,齐齐跪下,哽咽道:“主公!”
庞德公没有立刻答应,也没有去扶那两个少年。
他的目光穿透了董俷强悍的外壳,看到了那颗在无数个日夜里被孤独和误解反复啃噬的灵魂。
这天下,人人都骂董俷是屠夫,是魔王,却无人问他为何拔刀,为何杀戮。
他抬手,示意董俷起身,缓缓道:“他们的前程,老夫自有考量。但你呢?你自己的前程,又在何方?”
董俷的身躯微微一僵,随即自嘲地笑了笑,笑容里满是苦涩。
他能说什么?
说他想为这乱世寻一条出路,却发现处处都是绝路?
说他想庇护一方百姓,却不得不以杀止杀,最终沦为人人唾弃的凶徒?
这些话,说出来又有谁会信。
就在这沉重的静默即将把空气都凝固时,一个清脆如银铃般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爹爹!你看月英抓到的大蝴蝶!”
一个约莫四五岁,扎着总角,穿着明黄色襦裙的小女孩蹦蹦跳跳地跑了进来,手里举着一只翅膀斑斓的蝴蝶。
她身后跟着一位青衫文士,正是庞德公的至交好友崔州平。
小女孩正是黄承彦的女儿,黄月英。
厅内的凝重气氛被这突如其来的天真搅得一散,庞德公脸上露出慈祥的笑容。
崔州平则向董俷略一拱手,神色间却有几分不易察觉的疏离与警惕。
黄月英好奇地打量着屋里高大的董俷,大眼睛忽闪忽闪。
她突然歪着头,指着董俷,对崔州平说:“崔叔叔,你不是在路上告诉月英,说这个大个子伯伯是杀人不眨眼的屠夫,让我们离他远一点吗?他……他会吃掉月英吗?”
童言无忌,却如一道惊雷在草庐中炸响!
徐庶和石韬瞬间怒目圆瞪,手已经按在了剑柄上。
庞德公的笑容僵在脸上,化为一声无奈的叹息。
崔州平的脸“唰”地一下涨成了猪肝色,他慌忙摆手,语无伦次地辩解:“这……这,小孩子胡言乱语,当不得真,当不得真!”他想去捂黄月英的嘴,却又觉得此举更加不堪。
尴尬、羞愧、恐惧,种种情绪在他脸上交织,让他那张素来以清高自诩的脸庞扭曲得不成样子。
满室死寂。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董俷身上,等待着一场意料之中的雷霆之怒。
然而,董俷没有发怒。
他甚至都没有看崔州平一眼,只是低下头,目光落在那个因为害怕而躲到父亲身后、只探出半个小脑袋的黄月英身上。
他的眼神出奇的柔和,仿佛在看一朵纯洁无瑕的山花。
“孩子没有说错。”
他缓缓开口,声音平静得可怕,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冰冷的刻刀,深深划在在场每个人的心上。
“我杀过人,很多。这双手,从握笔变成了握刀,早就被血浸透了,洗不干净了。”
他摊开自己宽厚的手掌,那上面布满了厚茧与伤疤,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一段段血腥的过往。
厅内的温度仿佛骤然下降了十几度,连那炉中的檀香似乎都带上了一丝寒意。
董俷站起身,最后看了庞德公一眼,眼中的那点希冀与温情已经彻底熄灭,只剩下无尽的冰冷与荒凉。
他不再为自己辩解一句,也不再提收徒之事,只是转身,向门外走去。
“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一声低沉的喟叹随风飘入,带着说不尽的失望与决绝。
他的背影在夕阳的余晖下被拉得很长,像一座孤独移动的山,沉重而又坚定地,一步步走下鹿门山,走向那片他永远无法摆脱的尘世纷扰。
屋内,众人久久无言,崔州平更是面如死灰,如坠冰窟。
良久,黄月英稚嫩的声音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她仰起头,拉着父亲的衣角,满眼困惑地问:
“爹爹,什么是沟渠呀?月亮……为什么要去照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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