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回廊崩塌的瞬间，陆平安的第七颈椎像是被七把烧红的刀子同时捅穿。七片碎片深深嵌在脊椎两侧，血顺着背沟往下淌，滴在地面发出“滋滋”轻响，像盐粒撒进滚开的油锅。他没倒，反而往前踉跄一步，伸手抓向从怪物胸膛裂出的第七颗心脏。
心脏还在跳。
咚、咚、咚。
每跳一下都和他的耳钉残片共振，震得右耳根发麻，仿佛有根铁丝从耳洞直插脑仁。他咬破舌尖，血腥味炸开的刹那，掌心突然一热——指缝渗出的血自动聚成逆北斗形状，微光一闪，压下了扑面而来的记忆洪流。
“来吧。”他咧嘴一笑，嘴角全是血沫，“让我看看，我到底是谁。”
手掌贴上心脏的瞬间，皮肉像是被无数根针扎透。心脏表面浮起一张张脸：三岁的他跪在坟头背《葬经》，七岁的他被同学推下教学楼天台，十二岁的他在焚化炉前冻得发抖，十八岁的他低头认输时眼神死灰……每张脸的皮肤下都埋着微型噬魂铃，铃舌随着心跳轻轻晃动。
“我是L-007。”他低声说，声音像是从地底爬出来的，“第七个失败品，第七次实验，第七次……差点就成了。”
心脏猛地一缩，差点捏碎他的手腕。那些脸同时张嘴，齐声低语：“你不是人，你是容器，是蛊母，是他们养的活体阵眼。”
“我知道。”陆平安反而往前一送，整只手几乎陷进温热的血肉里，“但老子今天，要自己当一次‘养蛊人’。”
话音未落，心脏表面突然裂开细纹，浮起张全新的脸——婴儿时期的他，胸口被剖开，李半仙的手正把噬魂铃往里塞。可就在这一瞬，他感觉掌心的逆北斗图案突然发烫，血线逆流而上，竟在心脏内部勾勒出经络雏形。
“这玩意儿……还能升级？”
他还没反应过来，背后突然传来闷响。
“陆平安——闭眼！”
是张薇的声音，沙哑得不像人声。
他本能闭眼，下一秒，刺骨寒意从后颈直灌而下。罗盘铜柄从第七颈椎下方刺入，精准卡进脊椎与心脏的连接处，像钥匙插进锁孔。
“呃啊——！”
剧痛让他整个人弓起，可就在痛到极致的瞬间，体内某条沉睡的脉络“啪”地亮了。心脏内部的经络图彻底激活，无数光点在血肉中浮现，像是人体星图被强行点亮。十二条正经、奇经八脉，每处穴位都泛着微光，映出段段模糊的时空坐标。
“经络……是地图？”他喘着粗气，眼角瞥见其中一条经脉异常发亮——那走向，竟和右耳铜钱耳钉残缺的边缘完全吻合，像是被什么力量硬生生掰断的轨迹。
张薇趴在他背上，整个人都在发抖。她的手指已经半透明，指尖泛着青铜色，像随时会碎成粉末。她用仅剩的力气把脸贴在他后颈，声音轻得像风：“快走……通道要关了……”
陆平安低头，看见脚下地面裂开光缝，里面是无数并行的通道，两侧站满了“他”——穿校服的他、穿殡仪馆工装的他、戴铜钱耳钉却眼神空洞的他……每一个都是失败的克隆体，每一个都发出婴儿般的啼哭，声音叠加在一起，像无数根针扎进耳膜。
“别看他们。”张薇喘着气，用青铜化的右手猛地指向最左侧那条漆黑的通道，“死穴……只有那里……没光。”
陆平安没废话，一把抄起她半透明的身体扛在肩上，抬脚往通道冲。刚踏进去，两侧的“他”们突然齐刷刷转头，上百双眼睛死死盯着他，哭声戛然而止。
“正主……来了。”上百个声音同时响起，像是从地底爬出来的回音。
通道开始扭曲，地面像活物般蠕动，试图把他甩出去。他咬着牙往前冲，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脊椎里的碎片不断摩擦神经，疼得眼前发黑。张薇的体温低得吓人，贴在他背上的皮肤几乎结霜，她的手指死死抠着他肩膀，指甲缝渗出淡金色的血，顺着卫衣往下滴。
“快……到了……”她喃喃道，声音越来越轻，“尽头……有人……”
陆平安抬头。
通道尽头站着个人。
穿深灰中山装，右耳戴着枚染血的铜钱耳钉，耳钉边缘还在滴落黑红混合的液体，一滴一滴砸在地上，竟生出细小的根须，像藤蔓般往四周蔓延。
是会长。
不，是宋明琛。
他明明已被斩断四肢，明明被钉在记忆回廊的尽头，可现在，他站得笔直，脸上那道蜈蚣状的疤痕微微蠕动，像是活物在皮下游走。
他抬起手，把耳钉缓缓举到眼前，用拇指擦掉血迹，露出底下刻着的微型北斗七星纹路。
“等你很久了，L-007。”他开口，声音沙哑得像砂纸磨过铁皮，“你知道这耳钉为什么是铜钱形状吗？”
陆平安脚步一顿，脊椎里的碎片突然剧烈震动，胎记烫得像要烧穿皮肤。
宋明琛笑了，耳钉尖端的根须悄然延伸，缠上他的手腕。
“因为它不是装饰。”他轻声说，“是钥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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