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风声戛然而止。
陆平安像被扔进滚筒洗衣机甩干的袜子，重重砸在冰冷的金属地板上。后脑勺磕出闷响，他条件反射地伸手去揉，指尖却沾了满手铁锈，混着黏腻的血珠蹭在发间。头顶惨白的LED灯管嗡嗡作响，光线透过积灰的灯罩洒下来，把整个空间照得像座被遗弃的地下变电站，空气里飘着机油和臭氧混合的刺鼻气味。
他撑着地面想爬起来，膝盖刚一用力，脊椎里那七片碎片突然开始发烫，像有人拿烧红的电烙铁在神经上雕花。咬了咬牙，从裤兜摸出半块皱巴巴的泡泡糖，塞进嘴里狠狠嚼了两下——这玩意儿比肾上腺素还管用，甜味在舌尖炸开时，连钻心的痛感都能压下去几分。
“行吧，又不是头一回当实验小白鼠。”他嘟囔着，指尖蹭了点唾沫，往地上那道刻着“井”字的凹槽里抹了抹。纹路微微震颤起来，像老式诺基亚收到短信时的震动反馈，在死寂的空间里格外清晰。
他咧了咧嘴：“瘸叔，你这导航系统信号也太差了点。”
环顾四周，这地方活脱脱是间赛博朋克版的电刑室。十二张金属电椅呈环形排列，每张椅子上都绑着一个“他”——穿高中校服的那个脸上还挂着鼻血，披武当道袍的胸口插着桃木钉，最中间那台电椅连着心率监测仪，屏幕上跳动的数值赫然写着“死亡率：97.3%”。
“我靠，这年头连死亡率都卷成这样？”陆平安啧了一声，抬脚走向最近的电椅。椅背上贴着张泛黄的标签：L-2047，状态：已殉道。
话音未落，椅子突然“啪”地通了电，幽蓝的电流顺着金属扶手爬上来，像群活过来的小蛇，直扑他的手指。
他反应极快，一把扯下右耳的铜钱耳钉，对准电椅侧面的接口狠狠一插。
“叮——”
清脆的声响像极了便利店扫码成功的提示音。
电流瞬间瘫痪，那具“陆平安”猛地抽搐两下，额角浮现出一串荧光编号：L-2047。再仔细看去，这家伙的脊椎位置干干净净，连道浅疤都没有。
“连七星逆命局都没挨过，也敢冒充我？”陆平安冷笑一声，指尖戳了戳对方僵硬的脸颊，“老子可是连耳钉都被做成蛊种的男人，你顶多算个盗版货。”
他眯起眼，调动最后一点望气术的残余灵力扫视全场——所有“自己”的第七魄位置都空着，像被PS硬生生抠掉的背景。全是意识投影，没一个是真身。
正要转身，主控台的屏幕突然亮了，猩红的倒计时跳了出来：【终局协议启动：00:07:12】
“六分多钟？”他吹了声口哨，“这不比外卖准时送达还严格。”
几步冲到控制台前，手指刚碰到“暂停”按钮，整个房间突然剧烈震颤起来。
中央那台电椅轰然炸开，金属锁链崩飞四溅，一个浑身缠满机械绷带的男人从弥漫的烟雾中走了出来。他脖颈处裸露着泛光的金属喉管，说话时发出砂纸磨过铁板似的声响：“你根本不懂牺牲的代价！”
下一秒，陆平安就被按在了冰冷的墙壁上，一只带着液压装置的机械手死死掐住了他的喉咙。
窒息感瞬间袭来，视野边缘开始发黑。但他没挣扎，反而闭上眼，任由那股缺氧的眩晕感涌上来。在意识模糊的刹那，他“看”到了对方的经络图——第七魄的位置竟是个深不见底的黑洞，连一丝微光都没有。
“原来是个残次品。”他咧开嘴，嘴角渗出血丝，“连魂都不全，也好意思自称未来的我？”
话音未落，他猛地低头，狠狠咬在对方的机械手腕上。
金属外壳被咬出裂痕，暗红色的液体喷溅出来，溅在控制台的面板上。系统警报骤然响起，刺耳的蜂鸣声刺破耳膜：【情感污染检测！宿主情绪波动超标！】
“老子的情绪轮得到你们评判？”他抹了把嘴角的液体，冷笑一声，“我生气的时候，连阎王爷都得让我三分。”
警报声越来越尖锐，墙角的发电机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接着“砰”地炸开一团火花。
火光中，角落的通风口铁栅栏无声滑开，一道半透明的身影一闪而过。
是张薇。
她指尖泛着淡淡的青铜色，手里的罗盘指针正疯狂转动，直指密道深处。嘴唇微动着，没发出任何声音，但口型在火光的映照下清清楚楚：快走。
陆平安没犹豫，抬脚狠狠踹在机械版自己的膝盖上，趁着对方踉跄的瞬间挣脱钳制，踉跄着冲向密道。身后的电椅开始融化，滚烫的金属液像水银般在地面流动，渐渐汇聚成一张巨大的人脸。
那张脸的眼眶里嵌着两枚旋转的北斗耳钉，嘴巴由无数根电路板拼接而成，发出的声音却和会长一模一样：“你们永远走不出自己设的局！”
声波像把电钻，直接钻进颅骨深处，震得脑浆都在发麻。
陆平安闷哼一声，眼前阵阵发黑。他反手将那枚残缺的铜钱耳钉，狠狠插进第七颈椎的旧伤口里。
剧痛如电流般贯穿全身，却奇异地压下了那股诡异的声波。
他喘着粗气抬起头，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局是你们设的，可破局的——从来都是活人。”
说完，转身冲进了密道。
黑暗吞没他身影的瞬间，那张金属巨脸缓缓裂开嘴角，露出半截泛黄的身份证。照片上是瘸叔笑出褶子的脸，姓名栏却被人用红笔涂改成“宋明琛”，下面还潦草地写着一行字：
“你信谁，谁就能杀你。”
密道里伸手不见五指，陆平安只能摸着潮湿的墙壁往前走。指尖触到砖石上刻着的符咒，边缘已经被磨得光滑，显然被很多人摸过。脊椎里的碎片还在隐隐发烫，但这次不是灼痛，更像某种温暖的指引，顺着血液往心脏的方向流动。
他突然想起张薇最后那个口型。
不是“快走”。
是“信我”。
掌心的血珠突然渗出来，在黑暗中亮起微弱的红光，像握着一团跳动的星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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