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还没停。
陆平安把背包甩上肩,脚尖碾过地上那道快被雨水冲散的红线——红得发暗,混着泥,左脚外侧的裂口清清楚楚,和两小时前撞见的那双靴子分毫不差。
“往东走。”张薇贴着墙根挪,手指无意识地卷着发梢,声音冷得像从冰窖里捞出来,“拖痕断了三次,有人中途换过肩。”
陆平安没吭声,摸出块泡泡糖塞进嘴里。糖纸皱巴巴的,是昨夜从鬼市顺的最后存货。他嚼了两下,吐在掌心,蹲身往地上那道残印按去。糖团吸了点阴气,泛出淡红,像块劣质荧光贴,勉强续上半米断线。
“殡仪馆的老法子,死人漏气用蜡封,活人漏印就用糖粘。”他站起身,舔了舔后槽牙,“省事。”
张薇没接话,只盯着前方塌了半边的山门。青砖剥落,门楣上“玄清观”三个字被藤蔓缠得只剩个“观”字,歪歪扭扭的,像要砸下来。
道观里静得反常。没鸟叫,没风穿堂,连雨打瓦片的声都闷着,像是有人拿棉被捂住了整片屋檐。
两人贴着墙根绕到侧殿,陆平安从背包里摸出罗盘。指针疯转,跟抽了风似的,连个准方向都定不住。
“血阵。”张薇忽然开口,声音压得低,“九口棺倒悬梁,血契封口——是锁龙脉的阴局。”
陆平安抬头,果然见殿顶横梁上吊着几口黑棺,头朝下脚朝天,棺底贴着黄符,边缘渗着暗红,顺着缝往下滴,滴到一半又缩回去,像有东西在暗里吸。
“这玩意儿……吃血?”他低声问。
“不是吃。”张薇瞳孔泛出淡金,目光钉在中间那口棺材底,“是养。每滴血都在回流,循环往复,跟心跳似的。”
陆平安眯眼细看,那血迹流动确实有节奏,一收一放,刚好三秒一次。
他摘下右耳的铜钱耳钉,按在罗盘背面。铜钱一贴,指针抖了两下,总算稳住,稳稳指向西北角。
“生门。”他说,“三分钟开一次,得跟着血流的节奏来。”
张薇点头,往后退了半步:“我去不了。灵体压不住,一靠近就会失控。”
陆平安看她一眼——右耳耳廓渗了点血,黑发贴在脸上,整个人冷得像刚从冰柜里爬出来。
“那你在这守后路。”他把嚼剩的泡泡糖残渣拍在罗盘边缘,防着漏气,“我要是三分钟没出来,你就往东边墙砸块砖——别管我,自己走。”
她没应,只把头发卷得更紧,指节都泛了白。
陆平安抬脚蹽进殿。刚过门槛,耳钉突然发烫,烫得耳垂生疼。他没停,贴着墙根往西北角摸。梁上九口棺,血流节奏都一样,唯独中间那口颜色更深,符纸也新,像是刚换过不久。
他盯着那口棺,等。
三分钟一到。
血流猛地一滞,符纸边缘的红痕全缩回棺内,梁上某处传来“咔”的轻响,西北角墙根的一块地砖微微往上拱了拱。
生门开了。
陆平安刚要闪身过去,身后突然传来一声闷响。
他回头——张薇整个人扑在中间那口棺上,十指抠进黄符,硬生生把血契撕开一道口子。她眼瞳全是金的,身体止不住发抖,像被什么东西拽着往棺材上贴。
“张薇!”陆平安冲过去。
她像没听见,猛地一扯——
“砰!”
棺材砸在地上,头朝上弹了半寸。里面没有尸体,只有一具干瘦的人形,通体灰白,皮肤紧紧贴在骨头上,脸上盖着层蜡膜。
张薇喘了口气,抬手一巴掌拍在蜡膜上。
蜡膜裂开,那张脸露了出来。
陆平安脚步顿在原地,喉咙发紧——眉骨高,鼻梁窄,嘴角往下撇,跟宋明琛长得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只是看着年轻十来岁,像刚二十出头的模样。
“这……是他兄弟?”
张薇没说话,手指顺着傀儡脖颈往下划,停在胸口。那里没有心跳,皮肤下却有细线状的凸起,像血管,又像丝线,一路通到棺底的破口。
陆平安掏出罗盘,贴在傀儡身上扫了扫。指针没动,屏幕却跳出来一串乱码,最后定格在“无魂,无骨,血契控形”八个字上。
“替身?”他皱眉。
“不是。”张薇终于开口,声音冷得像结了霜,“是原型。这具身体,比宋明琛出现得还早。他才是……复制品。”
陆平安没接话,目光落在棺底的破口上。他伸手进去摸了摸,指尖碰到个硬物,慢慢抠出来——是块巴掌大的石片,边缘焦黑,正面刻着八个字:“龙脉九锁,一棺镇喉”。背面有纹路,像是地图的一角,线条细得几乎看不清。
“河图洛书残片?”他眯眼,“锁龙脉的关键?”
张薇刚凑过来要细看,陆平安突然抬手把她往后推。
“低头!”
一支弩箭破空而来,正射中石片。
“啪!”
石片炸成碎屑。陆平安一把抄住最大的那块,塞进嘴里咬住,剩下的碎渣溅了满脸。
箭头钉进墙砖,尾羽还在颤。他吐出石片,用泡泡糖黏住,举到眼前——背面的刻痕还在,是某座山的轮廓,拐角处有个小点,标着“巳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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