铛、铛、铛。
那声音还在冰原上撞着,每一下都像敲在冻硬的骨头缝里,震得人后颈发僵。陆平安没动,右手攥着铁钩抵在冰面,指节泛白,左手却悄悄滑到后腰——半截不锈钢镊子别在那儿,是他从殡仪馆顺来夹香灰的,此刻成了唯一能兜底的家伙。
张昊的身影终于完全钻出风雪。
他站在深渊边,黑斗篷被风鼓得像张破帆,怎么也收不住。右脸上的青筋早不是纹路,是活物似的凸起,顺着脖颈往锁骨底下钻,皮肤泛着湿冷的光,像刚从河底淤泥里捞上来,还带着水腥气。手里那把桃木剑锈得看不出原色,剑尖垂在冰上,一滴血顺着刃口慢慢滑下来,砸在冰面竟陷出个小坑,冒着细弱的白气。
“你这身行头,是要去演《午夜凶铃》续集?”陆平安嚼了两下泡泡糖,薄荷味里掺了点苦——刚才呛进肺里的血,顺着唾沫倒回了嘴里,“还是说,现在改行当人形井盖了?”
张昊没笑,嘴角只往上扯了扯,露出半颗发黑的牙,牙缝里还沾着点暗红的渣。
“陆平安。”他声音沙得像指甲刮石板,每一个字都磨得人耳朵疼,“上次茅山擂台,你赢我一招,师门说我心术不正,把我逐出去了。”
说着,他抬起左手,慢慢掀开斗篷一角。
底下根本不是腿。
是只变异水猴,比普通的大了三倍,背脊高耸得像驼峰,獠牙从下颚戳出来,泛着冷光,眼眶里是幽绿的火,看着就渗人。它四肢着地,爪子深深抠进冰层,尾巴缠在张昊腰上,两人像长在一块儿的共生体,动一下都连着疼。
“我掉进深渊七天。”张昊冷笑,声音里裹着恨,“它啃了我的左腿,我就把它的命魂炼进自己经脉。现在我走一步,它喘一口;它动一下,我疼一次——咱们俩,谁也别想好好活。”
陆平安眼皮跳了跳。
这不是疯话。
他能感觉到水猴身上的阴气,浑浊又腥臭,裹着河底淤泥的腐味,跟之前遇到的那些不一样——这个,是真泡过死人尸、喝过怨水的老东西,连阴气都带着股化不开的死气。
更糟的是,它眼里有灵智,看人的时候,像在盘算怎么拆了对方。
“所以你现在是半人半猴?”陆平安往后退半步,顺手把张薇往身后拉了拉,挡得严实些,“建议你下次投胎前先做个基因检测,省得再串台。”
张昊没接话,目光越过他,直勾勾盯着九子碑群中央那块嵌着鳞片的主碑,眼神里透着股疯狂的热。
“河伯的门要开了。”他说,每个字都沉得像冰,“而你们,挡路。”
话音刚落,异变就来了。
主碑顶部的鱼首图腾猛地一震,十二道裂纹同时亮起白光,一道粗壮的光柱“轰”地砸下来,直劈张昊左肩!
冰屑炸开,雪花乱飞,寒气裹着碎石子往人脸上扑。张昊被砸得单膝跪地,斗篷撕了个大口子,露出的肩膀皮肉翻卷,黑血往外涌——可伤口里冒出来的不是血丝,是一缕缕黑气,像活蛇似的扭动着,瞬间裹住那只水猴。
水猴仰头嘶吼,声音却不像兽叫,反倒像人在哭,又尖又哑,听得人头皮发麻。
陆平安瞳孔一缩。
这光柱是自动触发的。
不是他引的,也不是张薇动的,是碑群自己认出了什么,或者说……怕了什么。
“你还记得李半仙说过的话吗?”他低声问张薇,眼睛没离开张昊,生怕对方突然发难。
张薇靠在残碑上,指尖还在无意识卷着发梢——那是她紧张时的小动作,呼吸有点虚,声音轻得像风:“他说……‘碑不认人,只认魂’。”
陆平安瞬间懂了。
这碑群守的是河伯封印,能引动它的只有两种东西:一是真正的钥匙——三块鳞片集齐;二是……被河伯吞噬过的魂,魂里带着河伯的印记,一靠近就会被碑群识别。
张昊要么沾了河伯的因果,要么……他根本就是被扔进深渊喂过河伯的人之一,只是命大逃了出来,却也被河伯的魂气缠上了。
“你不是回来报仇的。”陆平安忽然笑了,笑得有点冷,“你是逃出来的,对吧?你不想杀我,是想借我这块‘活钥匙’,帮你推开那扇门。”
张昊缓缓抬头,脸上血水混着冷汗往下淌,滴在冰上,很快冻成了小血珠:“你说得对。我不杀你。”
他撑着桃木剑站起来,肩上的伤口还在冒黑气,身体却僵住不动了,像是被什么东西捆住。
“我要你活着,站到门打开的那一刻。”他盯着陆平安,眼神里是算计,“然后,替我进去。”
陆平安还没回话,眼角余光扫到远处冰崖——宋明琛还在那儿,没走。
他手里的血符不见了,袖口空荡荡的,风一吹就晃。他站在阴影里,中山装领口敞开,露出胸口一片蛛网状的纹路——是鳞片形状的印记,正随着呼吸轻轻起伏,像有东西在皮下游走,时不时鼓起来一块,看着就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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