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平安哑了。
他知道瘸叔没说谎。
这种东西,沾了就再也回不了头。
就像现在,他戴着阴阳镜,能看见张薇体内的缠斗,也能感觉到那股寒气顺着镜片往脑子里钻。再看一会儿,太阳穴就胀得慌,像有根细针在慢慢扎。
可他不能摘。
“有没有法子把它们分开?”他问。
“没有。”瘸叔答得干脆,“你现在跟她十指相扣,是唯一能帮她稳住的法子。情蛊认你这个主,你的灵气能激着那红线护她。但久了,你也撑不住。”
“那咋办?”
“等。”
“等啥?”
“等她自己挣出来。”瘸叔走到窗边,抬头看了眼外头的天,“灵体夺舍,到最后拼的是心气。外人只能搭把手,替不了她。她要是想活,就得自己把那东西推出去。”
陆平安低头看向张薇。
她的手指还在微动,指甲缝里的暗红停下了,像是被那红线压住。额角的黑纹也淡了些,虽然脸还是白得吓人,好歹有了点活气。
他忽然想起头回见她的样子。
雨夜里,她站在别墅走廊尽头,手里攥着条红绳,浑身透着冷,眼神却倔得很。那时候他还不知道她是鬼,只觉得这姑娘怪得很,像块捂不热的冰。
后来她成了他的助手,跟着他跑过不少局。每次遇上难破的阵,她就托着腮,用手指卷着发梢,一脸认真地琢磨,那样子比谁都专注。
她不是什么容器,也不是累赘。
她是张薇,是那个会替他挡灾、会跟他拌嘴的张薇。
“她肯定能挣出来。”陆平安说得笃定。
瘸叔没接话,只是把铁钩重新搭回肩膀,靠着墙滑坐下来,没再说话。
屋里静了下来,只剩张薇微弱的呼吸声,还有陆平安嚼泡泡糖的轻响,规律得像钟摆。
突然,张薇的手指动了一下。
不是之前的抽搐,是带着劲的、主动的动。
她的指尖轻轻勾了勾陆平安的掌心,像在回应他的温度。
陆平安立刻抬头:“她醒了?”
瘸叔也睁开了眼,坐直了些。
下一秒,张薇的眼睛缓缓睁开。
瞳孔是干净的淡金色,没一点杂色,清明得很。
“陆平安。”她叫他,声音轻得像羽毛,却听得真切。
“我在。”他攥紧她的手,声音有点发紧,“感觉咋样?”
“累。”她闭了闭眼,嘴角牵了下,“像跑了场没头的马拉松。”
“还记得刚才咋回事不?”
“记得。”她点头,眼神沉了沉,“我看见条黑蛇往心里钻,红线一直拦着它。还看见……那艘船,不是宋家的,是被人放进去的,是个饵。”
陆平安看向瘸叔,瘸叔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确认她说的是真的。
“是谁放的?”陆平安追问。
张薇刚要开口,眉头突然拧成一团,右手猛地抬起来抱住头,指节攥得发白,指骨都露了出来。
“它……又来了……”她咬着牙,声音发颤,“快……放开我……别让它把你也拉下来……”
陆平安没松,反而握得更紧,掌心贴着她的掌心,把温度传过去。
“看着我。”他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说得清楚,“你是张薇,不是什么破容器。你有名字,有记性,有遇事就卷头发梢的毛病。你救过我,我这辈子都不会丢下你。听见没?”
张薇的身子还在抖,牙齿咬得咯咯响,但她的手,慢慢回攥住了他,指尖带着点力气。
就在这时,陆平安右眼的阴阳镜突然震了一下。
镜片内侧,那行“赠师弟 壬寅年”的刻字,悄然泛起一丝极淡的红光,像燃起来的火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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