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平安贴着消防通道的墙往下挪,每一步都轻得怕踩碎了影子。他把嘴里嚼烂的泡泡糖一点点抠出来,粘在台阶边缘,黏糊糊的糖丝在水泥地上扯出细缕——这法子看着蠢,可他记着李半仙说过,邪祟最忌活人的烟火气,哪怕是点嚼剩的糖渣也能挡一挡。
右耳的铜钱耳钉还在发烫,不是灼人的疼,是温温的、缠人的热,像有只小虫子在皮肤下爬。他没敢碰,怕一摘就触发藏在里面的追踪玩意儿。
脑子里反复转着瘸叔的话:地下三层到一层,所有金属管道都埋了监听虫。电梯不能坐,通风口更碰不得,这医院现在就是个铁笼子,就等他往里钻。
手摸进兜里,抄本的纸角硌着掌心,还沾着点早上蹭的血。羊皮卷上的字早没了,可那行“怨灵精魄→风水师灵气→海眼中枢”刻在脑子里,连带着“宋氏明琛”和“茅山弃徒昊”两个名字,看得他牙根发紧。尤其是那个“昊”字——张昊,他以前还觉得这人虽怪,总不至于坏到骨子里,现在想来,是自己太天真。
楼梯间的灯忽闪了两下,暗下去又亮起来,光里裹着点阴沉沉的冷。他没抬头,不用想也知道,这不是电路坏了,是有人在用阴眼扫场,查他的位置。
攥紧抄本加快脚步,拐过二层转角时突然顿住——前方墙面裂了道缝,漆皮卷着边,里面锈红的钢筋露出来,像道没愈合的疤。他盯着看了两秒,摸出圆珠笔在裂缝旁画了个歪歪扭扭的“镇”字,不是为了驱邪,是怕待会儿绕回来,找不着路。
李半仙会藏在哪儿?那老头一辈子神神叨叨,真遇事了,绝不会躲在人多的地方。忽然想起小时候在殡仪馆后院撞见的场景:瘸叔蹲在锅炉房门口烧纸,纸灰被风吹得打旋,他嘴里嘟囔着“老李头说的,地脉稳的地方,阴气进不来,阳气也跑不掉,最适合藏东西”。那锅炉房早废了,窗户破得露着洞,连电都掐了,可越没人去,越安全。
接着往下走,到一层出口前停住。门缝外漏进点路灯的光,昏昏地照在对面墙上,能看见灰尘在光里飘。他掏出抄本,翻到最后一页,飞快写下“锅炉房见”,撕下来塞进通风口的缝里——纸片卡得不牢,风一吹就晃,可他没管,转身推开消防门,贴着墙根溜了出去。
外面的风刮在脸上像小刀子,他缩着脖子跑了段路,拐进条窄巷。巷尾堆着几个破铁桶,锈得漏了底,他绕过去蹲下来喘气,这才发觉手心全是汗,混着血和糖渣,黏得难受。摸了摸耳朵,铜钱的温度降了点,大概是离医院远了,追踪信号弱了些。
半小时后,他站在老殡仪馆后门。铁门锈得死死的,锁链耷拉着,锁芯早烂成了灰。抬脚踹了两脚,门轴“吱呀”怪叫着裂了道缝,他侧着身子挤进去,齐腰的杂草刮得裤腿发痒,直奔锅炉房。
锅炉房的门虚掩着,没上锁,推开门时发出“吱呀”一声,惊得檐角积的灰往下掉。一股陈年煤灰味扑过来,呛得他咳了两声。屋里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他没摸灯——这种地方,一亮灯就等于给人报信。
“来了?”角落里突然飘出个沙哑的声音,像砂纸磨木头。
陆平安没动,后背抵着门:“是我。”
煤渣堆后面亮起一点火星,是烟头。接着,一道佝偻的影子慢慢站起来,李半仙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衫,眼镜上挂的红绳晃了晃,镜片反着微弱的光。他没戴帽子,头顶稀拉拉的白发贴在头皮上,看着比上次见时老了好些,连背都更驼了。
“东西带了?”老头吐了口烟,烟圈在黑里散得快,“先别拿出来,先说事儿。”
“我被盯上了。”陆平安盯着那点火星,“右耳这耳钉一直烫,像是个信号源。”
李半仙哼了声,声音里全是不屑:“那是宋家的‘引魂印’,沾了就甩不掉。你拿到的那木盒,打从一开始就是个饵,就等你咬钩。”
“我知道是饵。”陆平安攥紧了拳,指节发白,“可上面写的能量链是真的?商人死的时候化成黑丝钻地底,真是在给那链子供能?”
老头掐了烟,烟蒂扔在煤渣里,火星“滋”地灭了。他走过来,用指甲——那指甲又黄又硬,像小铁钩——点了点陆平安的胸口:“你说呢?魂祭啊!每一环都走得严丝合缝,你从商人手里接木盒的那一刻,就已经掉进他们的局里了,还当自己在查线索?”
陆平安闷了几秒,喉结动了动:“那勘界旗呢?我每次补旗面、吸黑火,是不是也在给他们喂能量?”
李半仙没直接答,只伸了手:“把抄本给我。”
陆平安递过去。老头摸出个手电筒,没开强光,只按出一点弱光,凑着看。他手指在纸上划来划去,指腹磨得纸页发毛,突然停在“宋氏明琛”旁边画的徽记上。
“你看这双蛇缠星。”他用指甲戳了戳纸面,留下个浅印,“外面裹着河伯图腾,看着是两家联手搞仪式,其实是宋家在寄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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