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平安的右耳还在淌血,半截铜钱耳钉卡进耳洞,稍一动弹,神经就像被扯着似的发麻。他没敢去碰,左手死死抵着登机口的玻璃墙,把张薇挡在身后。她还浮在离地面不足一尺的半空,呼吸轻得几乎捕捉不到,那双金瞳的颜色沉得发暗,像风中残烛,随时都要熄灭。
机场大厅早乱成了一锅粥。
所有屏幕全黑了,广播“咔咔”响了两声便没了声息,连安检门都滋滋地冒着黑烟。人群先是僵在原地,紧接着有人发出尖叫,随后便像被捅了的马蜂窝,疯了似的往出口挤。保安攥着对讲机喊破了喉咙,却半点声音都传不出去,急得直拍机器外壳。所有航班尽数停飞,远处跑道上的飞机亮着灯,却像被钉死了似的,纹丝不动。
陆平安心里清楚,这一切都是因何而起。
人皇玺的余威还没散尽,它此刻藏在张薇体内,可逸散的能量却像烧红的铁块掷进冷水里——表面瞧着平静,底下全是翻涌的滚烫气泡。
他低头瞥了眼自己的手,指尖还在发颤。刚才那一场缠斗耗光了他大半力气,兜里的泡泡糖也见了底。他把最后一点嚼得稀烂的糖渣吐在地上,混着耳钉刮落的铜粉,勉强画了道隐灵符。地面那层薄雾般的屏障眼看就要散了,边缘处已经开始起泡、碎裂。
穿堂风从门口灌进来,吹得他卫衣的兜帽来回晃悠。
就在这时,一声钟鸣陡然在脑海里炸开。
不是实体钟的声响,反倒像直接敲在脑仁上,嗡得人眼前发黑。整座大厅的灯光猛地一颤,随即所有碎裂的屏幕同时亮起,映出同一个画面:一个缠绕着荆棘的十字架,中央刻着一串晦涩难懂的字符。
陆平安猛地抬头。
一个人影正从空中缓步走下。
那人穿着银线绣边的长袍,帽檐压得极低,脸上没有半点表情。每一步落下,脚下的瓷砖便结起一层白霜,和先前那个提灯笼的女人如出一辙。可他脚下的霜纹却是向外扩散的,像一张不断延展的蛛网。
那人在三十米外停住脚步,抬手间,一根权杖凭空出现在掌心,杖顶嵌着颗莹莹发光的晶石。他开口,声音不算响亮,却硬生生盖过了大厅里所有的嘈杂。
“东方恶魔容器,即刻交出。”
陆平安纹丝不动。
“你身后之人,已遭邪灵寄生。若执意护持,同罪论处。”
他依旧没吭声,只是将左臂往前挪了半寸——臂上那三个用血写就的“别碰她”,虽被汗水浸得有些模糊,却偏偏要让对方看得一清二楚。
那人眼神未变,抬手将权杖往地面一顿。
一道金光陡然从天而降,砸在两人周遭,化作一道闭合的光圈。光柱贴着地面拔地而起,宛如一堵密不透风的墙。陆平安瞬间感到一股灼人的热浪扑面而来,像是被猛地塞进了滚烫的烤箱,后背紧贴着玻璃墙,皮肤几乎要被烫出水泡。
张薇的身体轻轻晃了一下。
那双金瞳却骤然亮了一瞬。
光墙中央,竟凭空出现一道裂缝——不是被外力击碎,而是被什么东西从内里狠狠顶了一下。紧接着,一道金光从她眼中激射而出,狠狠撞在光墙上,发出一声沉闷的“砰”响。整道金色囚笼剧烈震颤,光柱扭曲变形,不过数秒便轰然炸开,细碎的光点像尘埃般洒落一地。
那人的眉头第一次蹙了起来。
他没再多言,右手翻腕,掌心多了件东西——一柄巴掌大小的银色十字架,四端带着倒刺,像是某种刑具的缩微版。他抬手一抛,十字架飞射而出时并未走直线,中途陡然拐了个弯,直扑张薇的心口。
陆平安根本来不及反应。
他只能将手里仅有的东西甩了出去——那是他耳朵上剩下的半截铜钱耳钉。
两件器物在空中轰然相撞,火星四溅。十字架被撞偏了数寸,狠狠插进张薇身侧的地砖里,腾起一缕黑烟;铜钱耳钉落在地上,滚了两圈停在墙角,上面的裂痕又深了几分,眼看就要断成两截。
陆平安喘着粗气,双腿发软。
他知道,刚才那一下,是赌上了性命。
但凡慢半秒,那带刺的十字架就该扎进张薇心口了。
对面的人没再出手,只是站在原地盯着他们,目光落在张薇脸上。他的嘴唇翕动,开始低声念诵起什么。那既不是中文,也不是陆平安听过的任何一种语言,可每一个音节吐出,空气便跟着震颤一分。
陆平安只觉胸口发闷,像是被巨石压住。
他狠狠咬了下舌尖,借着痛感强迫自己清醒,伸手去摸口袋——空空如也。符笔没了,寻龙尺落在了山谷里,他此刻两手空空,连块能画符的石头都找不着。
就在这时,张薇的手指忽然动了一下。
极轻,像是抽筋一般。她的金瞳转向陆平安,轻轻眨了一下。
陆平安懂了。
她是想说,她没事。
至少,还能撑住。
他冲她微微点头,随即转回视线,死死盯着那名教廷特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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