宏科审核提前的消息,像一颗投入深潭的巨石,在永星厂激起了滔天骇浪。紧迫感不再是一种氛围,而是化作了每个人额角渗出的细汗、飞快走动的脚步和实验室里通宵不灭的灯光。
“冲刺”预案即刻启动。林晚晚将全厂资源向技术攻关小组无条件倾斜,原有的生产计划被重新调整,为实验和试制让路。后勤部门二十四小时待命,保障餐饮和物资供应。她本人则搬了张行军床放在办公室隔壁的小休息间,几乎住在了厂里。
第八号方案的推进,在获得上海的理论支持后,终于有了实质性突破。赵师傅带着工艺团队,在报废了近百片试制基板后,终于成功制作出了第一批具有清晰渐变图案的过渡层样品。微观结构分析显示,图案基本达到了设计要求,虽然均匀性还有待提高。
与此同时,材料筛选小组基于沈研究员提供的方向,锁定了两种最具潜力的掺杂体系,正在进行紧张的配方优化和基础性能测试。
ESS(环境应力筛选)流程的初步方案也拿出来了,利用现有设备改造的简易高低温循环加振动台已经搭建完成,正准备对第一批“图案化”样品进行“暴力”测试,以验证其极限能力和筛选有效性。
一切似乎都在向好的方向加速推进。但林晚晚却丝毫不敢放松。她知道,越是接近终点,暗处的阻力可能越大。
果然,麻烦接踵而至。
先是原材料采购出了问题。一种关键的、用于制备渐变浆料的特种添加剂,原本稳定的供应商突然通知,该批次产品“质量波动”,暂停供货,需要至少一个月时间重新调整生产线。而市面上其他渠道,要么规格不符,要么价格离谱,要么库存不足。
“这是卡我们脖子!”林建国气得脸色发青,“早不出问题晚不出问题,偏偏这个时候!没有这种添加剂,新配方的浆料根本做不出来!”
林晚晚立刻联系供应商,对方负责人态度客气但无奈,咬死是“生产工艺突发问题”,并表示愿意支付违约金,但货,短期内确实没有。
“查一下,这家供应商最近有没有跟外面什么人有特殊接触,或者,有没有接受过什么‘投资’或‘咨询’。”林晚晚对林建国冷声道。她几乎可以肯定,这背后有刘总或者王经理的影子。断掉关键原材料,是延缓甚至扼杀技术攻关最直接有效的手段之一。
“已经在查了。”林建国咬牙,“另外,我们是不是启动备用方案?我记得上海沈老师那边提到过,有一种替代材料,性能略差但原理相通,也许可以应急?”
“两手准备。你立刻联系沈老师,询问替代材料的详细信息和获取渠道,哪怕从国外样品渠道高价购买少量,也要尽快拿到。同时,继续深挖原有供应商的问题,找到切实证据。”林晚晚迅速决策,“我们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
原材料危机尚未解除,内部管理又现波澜。负责新生产线日常管理的副主管,一位姓孙的中年男人,突然提交了辞职报告,理由是“身体不适,需要休养”。孙副主管是建厂初期的老员工,对生产线设备和管理流程非常熟悉,他的突然离开,无疑会给本就紧张的生产安排带来混乱。
王经理对此“深表遗憾”,但很快“从大局出发”,提议由他推荐的一位“有多年外资电子厂管理经验”的亲戚暂代其职。
林晚晚看着那份措辞恭谨的辞职信和王经理“诚恳”的提议,心中冷笑。这是要趁机安插人手,进一步掌控生产环节,甚至可能为后续的“技术评估”埋下钉子。
“孙副主管的身体要紧,我们理应批准。”林晚晚在王经理面前神色如常,“至于接替人选,生产线现在正处于关键的技术适配和工艺调试期,对技术理解要求很高。王经理推荐的这位同志,经验固然丰富,但对我们的具体产品和新工艺是否熟悉?我看,不如从技术部抽调一位熟悉情况的骨干工程师暂管,同时面向社会公开招聘合适人选。这样既不影响生产,也能确保平稳过渡。您看呢?”
她的话合情合理,既没驳王经理面子,又堵死了他安插亲信的路径。王经理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一下,最终只得同意。
两件事,一外一内,虽然都被林晚晚以强硬手腕暂时化解或搁置,但她清楚,这只是对方试探性的出招。更大的风浪,可能还在后面。刘总和王经理,一个在外围施压、截断资源,一个在内部撬动墙角、安插耳目,配合得倒是默契。
距离宏科审核还有十天。
这天深夜,林晚晚刚从ESS测试区出来,满身都是设备运转散发的淡淡机油味。第一批“图案化”样品经历了七十二小时的严酷循环,刚刚结束。初步数据正在汇总,结果要到明天上午才能完全出来。
她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向办公室,准备和衣在行军床上凑合几小时。路过厂区一片相对僻静的区域时,隐约听到两个压低的交谈声从一堆废弃包装材料后面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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