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清楚了吗?确实送进去了?”
“看清楚了,贴着‘特急’标签,直接送到林厂长办公室的。好像是上海来的。”
“啧,动作真快……那边怎么说?”
“让想办法弄清楚具体内容,最好是能拿到复印件……”
“这有点难,林厂长盯得紧……”
“想想办法,刘总说了,这事办成了,好处少不了你的……”
声音戛然而止,似乎是察觉到了脚步声。
林晚晚脚步未停,甚至没有朝那个方向看一眼,径直走了过去,仿佛什么都没听见。但她的心,已经沉到了谷底。果然,厂里有“耳朵”,而且已经盯上了她和上海的合作。刘总对技术的觊觎,远超她的想象,甚至不惜用上这种下作手段。
回到办公室,反锁上门,林晚晚才允许自己露出疲惫的神色。她走到窗边,望着外面沉沉的夜色。深圳的夜空难得看到几颗星,只有远处工地的塔吊灯和公路上流动的车灯,划破黑暗。
身体和精神都到了极限。原材料的卡脖子,内部的人心动荡,外部的技术窥伺,还有十天后那场决定命运的审核……像一道道不断收紧的绞索。
她想起火车上那个搭讪的男人,想起刘总镜片后精明的目光,想起王经理日渐疏离的眼神,想起那份被觊觎的上海来信……孤独感和压力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从脚底漫上来,几乎要将她吞没。
她下意识地摸向抽屉,想拿出那对袖扣,指尖触到的却是冰冷的锁头。她愣了一下,才想起自己已经将它锁了起来。
自嘲地笑了笑。依赖一件物品或者一个人带来的慰藉,果然是脆弱的表现。
她用力眨了眨干涩的眼睛,打开台灯,摊开工作笔记。现在不是感伤的时候。ESS的初步数据明天出来,替代材料的寻找必须加快,厂内潜在的“钉子”需要尽快拔除,还要准备宏科审核所需的庞杂技术文件和生产质量报告……
笔尖在纸上划动,列出一个个待办事项,思路重新变得清晰而冷酷。
情感是奢侈品,在生死存亡的战场上,唯有绝对的理性和钢铁般的意志,才是生存下去的唯一依仗。陆时渊的缺席,或许反倒是好事,让她能心无旁骛地面对这一切。
只是,在心底最深的角落,那一点点未能说出口的期待落空后留下的空洞,依旧在深夜寂静时,泛着细微的、冰凉的疼。
但这疼,也成了淬炼的一部分。
她写完最后一项,合上笔记本。窗外,天色依旧漆黑,离黎明尚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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