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S成功的振奋,仅仅持续了大半天,便被现实的冷水兜头浇下。
上海沈研究员的学生那边传来消息,替代材料确实能通过特殊渠道弄到,但数量极其有限,仅够完成三到五批关键实验,且价格是市场常规价的五倍。更棘手的是,运输和清关流程至少需要一周。
一周。宏科审核迫在眉睫,每一小时都弥足珍贵,他们等不起。
而原有的供应商那边,林建国动用了所有私人关系,甚至托人找到了对方厂里的一位老师傅。老师傅私下透露,停产是真的,但不是因为“工艺问题”,而是上头突然要求调整生产线,生产另一种利润更高的产品去了,原来的添加剂“暂时靠边站”。至于为什么突然调整,老师傅语焉不详,只暗示“有外面的老板打了招呼,给了更大的订单”。
果然是刘总的手笔。用更高的利益驱动,直接斩断永星的供应链。这一招,又准又狠。
“三到五批的实验量,够吗?”林建国看着林晚晚,眼底布满血丝。
林晚晚心算了一下。要优化材料均匀性,要验证图案拐角的改进设计,还要为审核准备足够数量、性能稳定的展示样品……捉襟见肘。
“不够,但必须够。”她声音平静,却带着破釜沉舟的意味,“集中所有替代材料,优先用于优化现有最佳配方,攻克那百分之八的失效问题。审核用的展示样品,用我们库存的最后一批合格原材料,结合已经验证有效的ESS流程,进行极限筛选,确保万无一失。”
这是拆东墙补西墙,是背水一战。如果替代材料的优化失败,或者库存原材料的筛选品合格率不足,他们将没有第二次机会。
压力,呈几何级数增长。
偏偏就在这时,财务主管拿着报表找来了,脸色发白:“林厂长,这个月的原料款、电费、还有到期的几笔短期周转金……账面流动资金,只够维持十天了。如果宏科审核后不能立刻拿到预付款或者新订单,下个月的工资……”
资金链,也开始发出令人牙酸的绷紧声。刘总和王经理的“组合拳”,正在全方位地收紧绞索。
林晚晚闭了闭眼。她早知道引进生产线、技术攻关会大量消耗资金,但没想到外部的打压和内部的损耗会如此之快、如此之狠。对方是要在她最脆弱的时候,一举将她压垮。
“我知道了。”她睁开眼,眸中寒光凛冽,“工资不会拖欠。资金的问题,我来想办法。”
财务主管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忧心忡忡地离开了。
办公室里只剩下林晚晚一人。窗外暮色四合,远处的楼宇亮起零星灯火。疲惫和孤立感如同冰冷的藤蔓,再次缠绕上来,几乎将她吞没。技术、资金、供应链、内部稳定……四面楚歌。
她走到保险柜前,打开,看着里面那份ESS数据报告。这是她手中唯一的、也是最大的筹码。但筹码需要兑现,而兑现需要时间,需要渡过眼前这道几乎无解的难关。
难道,真的要向刘总妥协?接受他的资本,加入他那看似美好却可能吞噬一切的“产业联盟”?
这个念头刚升起,就被她狠狠掐灭。不。那样的路,或许能解一时之渴,却无异于饮鸩止渴。永星厂会失去独立性,沦为资本棋盘上的棋子,而她为之奋斗的一切——技术立厂的理念、对产品质量的坚持、甚至是对未来的规划——都将化为泡影。
可是,出路在哪里?
她下意识地摸向脖颈,那里空空如也。重生带来的预知和空间,在这样具体而微的商业困境和资金危机面前,似乎也显得无力。她知道未来房地产会腾飞,知道股市会有大潮,但那都需要时间、需要资本去布局,远水救不了近火。
难道,重活一世,拥有了先知先觉,却还是要败在这九十年代初的残酷商海里?
不甘心。强烈的不甘心像野火一样在她胸腔里燃烧起来,烧尽了那一瞬间的彷徨和软弱。
一定有办法。天无绝人之路。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重新坐回桌前,摊开纸笔。技术问题有了方向,资金问题……资金问题……
她的目光落在台历上。1992年……深秋……忽然,一个几乎被她遗忘的记忆碎片猛地划过脑海——1992年底,深圳证券交易所会正式推出第一只可转换债券?不,不对,那只债券叫什么来着?记忆有些模糊,但她隐约记得,那是一只带有创新金融性质的试点产品,发行量不大,但在当时的金融圈引起了不小的关注,早期认购者后来似乎都有不错的收益。
更重要的是,这种债券的认购,可能不需要像股票那样庞大的初始资金,而且……或许可以作为一种短期融资或信用背书的工具?
她的心跳开始加快。这是一个极其模糊、风险未知的方向,但却是眼前黑暗中的一丝微光。她对具体的金融操作并不精通,但重生带来的信息差,或许能撬开一扇窗。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