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时渊拄着拐杖的身影消失在办公室门外,那股属于军营的、沉稳而略带硝烟气息的气场却仿佛还在空气中缓缓沉降。林晚晚独自坐在桌前,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那份被修改过的“快速工艺包”方案,沈韬留下的余温尚未散尽,方启明追加支持的利好消息还在耳边回响,林建国远在广州寻找轴承的进展牵动着神经……
千头万绪,却不再像之前那样纷乱如麻。陆时渊那番军事化的剖析,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帮她剥离了缠绕在核心问题上的枝蔓,显露出清晰的脉络:主攻(生产)、侧翼(法律)、纵深(资本与市场)。而她自己,就是那个必须坐镇中军、协调全局的统帅。
统帅不能乱。她深吸一口气,将桌面上的文件快速归类,生产相关的放左手边,市场与资本相关的放右手边,法律与其他杂务暂时归拢到一旁。然后,她拿起内线电话。
“苏师傅,请秦工接一下电话。”
几秒钟后,秦工略带疲惫却依然沉静的声音传来:“林厂长。”
“秦工,建国哥那边轴承有眉目了,成色不错,正在谈价付款,最快今晚或明天能带回。”林晚晚先通报了这个最关键的消息,“新参数运行情况,下午还需要做一次全面的数据复核吗?”
“要。”秦工的回答言简意赅,“特别是几个关键补偿点的曲线,运行时间长了,可能有些微漂移,需要校准。另外,今天上午生产的样品,抽检比例提高到百分之二十,重点监测那几个历史‘问题点’区域。”
“好,我会让质检组全力配合。”林晚晚应下,“您那边还需要什么支持,随时提。”
“暂时没有。设备我来盯,生产流程小赵他们熟。”秦工顿了顿,“你……也注意点,别总熬着。厂子不是一天撑起来的。”
这大概是秦工能说出的、最接近关心的话了。林晚晚心头一暖:“谢谢秦工,我明白。”
结束与秦工的通话,她立刻又拨通了质检组的电话,传达了秦工提高抽检比例的要求,并叮嘱记录务必详细。
处理完生产线的紧急事务,她的目光转向右手边那叠文件。最上面的,是沈韬留下的“快速工艺包”方案和与王老板的沟通记录。方启明追加的五万资金和明确要求市场验证的信号,让这份方案的分量陡然加重。
她再次审视自己的修改——在“全包”方案价格上微调,给予首批采购优惠,并承诺立刻跟进现场服务。这个策略的核心,是“以服务换信任,以诚意促合作”,目的是在价格博弈中跳出来,建立更深层次的绑定关系。对于王老板这种精明务实的小企业主,单纯的价格让步未必能真正打动他,但帮他解决实际问题、提升效率、省去麻烦,却是实实在在的价值。
她需要确认沈韬是否理解并执行到位。她没再打电话,而是拿起笔,在方案扉页上快速写了几行字,强调了“服务价值”和“建立标杆案例”的重要性,然后让厂办文员立刻送到沈韬办公室。
做完这些,她才感到一阵深切的疲惫和饥饿感袭来。胃部又开始隐隐作痛。她看了一眼时间,已经下午一点半,早就过了午饭时间。食堂应该已经没饭了。她拉开抽屉,拿出陆时渊带来的胃药,又看到旁边那几盒营养品,心里微微一颤。他说得对,身体是革命的本钱。
她起身,准备去小卖部买点饼干垫垫。刚走到门口,却差点撞上一个人。
是周晓梅,端着一个铝制饭盒,有些不好意思地站在门口。
“林厂长……我看您中午没去食堂,就去小卖部买了两个馒头,还有咸菜,您……您凑合吃点吧。”周晓梅的声音很小,带着腼腆和关切。
林晚晚愣了一下,心里涌起一股暖流。“谢谢晓梅。多少钱?我给你。”
“不用不用,没几个钱。”周晓梅连忙摆手,把饭盒塞到林晚晚手里,“您快吃吧,凉了就不好了。我……我去忙了。”说完,不等林晚晚再说什么,就转身快步离开了。
林晚晚端着那个还有些温热的饭盒回到桌前。打开,里面是两个白面馒头,还有一小撮榨菜丝。简单,甚至有些寒酸,但在此刻,却比任何山珍海味都更让她感到温暖。这不是下属对领导的讨好,更像是一种同甘共苦的、朴素的关怀。
她拿起馒头,慢慢地吃着。胃里有了东西,那阵绞痛果然缓解了不少。她一边吃,一边思考着下午的安排。
首先,必须联系李律师,确认下周法院庭前调解的具体安排和己方策略。其次,要等林建国最终确认轴承采购结果。第三,跟进沈韬与王老板的二次谈判结果。第四,准备明天方启明资金到账后的具体使用计划(优先支付部分供应商欠款和保障生产急需)。第五……她看了一眼窗外,陆时渊应该还在仓库。晚上得和他商量一下,接下来他在厂里的“工作”范围和方式。
条理渐渐清晰。
吃完饭,她先给李律师打了电话。李律师那边语气轻松了一些:“林厂长,对方新提交的那些‘损失证据’经不起推敲,很多都是单方面制作的表格,缺乏原始凭证支持。我已经准备好了反驳材料,周一的庭前调解,我们立场可以很强硬,甚至可以反将一军,指责他们滥用诉讼程序,浪费司法资源。我建议,我们可以在调解中明确提出,要求对方就散布不实信息、损害我方商誉的行为道歉,并承担我方因此产生的部分诉讼费用,作为和解条件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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