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你哭得好可怜,就是一条狗在我面前这样苦苦哀求,我也会心软三分的。我好心施舍你几根骨头,你不思感恩戴德也罢,怎么还成了农夫与蛇了。”
迎着都梁香嘲弄的目光,萧鹤仙捂着胸口,一手撑着檀木桌,几乎要站立不住。
字字句句,在他听来都与剜心之言无异。
“梁香好利的一张嘴,我竟不知,我犯了什么天大的罪过,惹得你要这般对我,一把刀子接一把刀子地往我心上插!”
萧鹤仙眸中泛泪,只强自忍住,恨意昭然地逼视着都梁香,抑怒质问道。
都梁香垂下眼帘,不慌不忙地端起茶碗,呷了一口茶。
浑不在意道:“怎么?心痛啊?所谓心痛,不过是些矫情之辈的无病呻吟罢了,往人心上插刀子最多叫人难受一会儿,怎比得上往人身上插刀子砍人手脚来得狠辣。瞧你说的,怎么听起来我这几句不痛不痒的话,竟比你萧家的刀还厉害?”
“你竟一直还记恨着那事!”
“我不该记恨着吗!”
“我也救下了你父亲!他的手不是还好好在他身上吗!”
“不过是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罢了,你们威逼恫吓以势压人在先,猫哭耗子惺惺作态在后。我父亲的手没被砍下来,你们做过的丑事就可以当不存在吗!”
都梁香掷了手中的茶碗,重重砸落,崩散碎裂一地瓷片。
她本来是想好聚好散的,奈何有的人非要上赶着找不痛快,有些事,她也不吐不快很久了。
萧鹤仙心脏猛地一缩,一股尖锐的剧痛自心底蔓延开来,他想要辩解,可喉咙却似被一只冰冷的手用力攫住,让他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知道那扼住了他喉咙的“手”是什么。
是那些他刻意忽视的下位者的忍让和委曲求全,是被欺压者潜藏心底的隐怒和暗恨。
有些事不摆到台面上来说,他固然可以自欺,喑声默语,就是不怨,愉色低眉,就是不忤。
直到那些沉默和伪装尽数撕破,血淋淋的真相摆在眼前,就再无视而不见的余地。
他惨然一笑,满腔的苦涩溢于言表。
初见时的场景历历在目,那时她感激地同他道谢,言语柔顺妥帖地斡旋转圜,不过都是一场精妙入神的表演罢了。
她可真厉害啊。
那时她都恨毒了他吧,心底不知道骂了他多少回吧,面上竟也能装得那般若无其事,同他笑语盈盈。
从前那每一个令他心神飘摇如坠云霞的笑容,皆如那易碎的茶碗,轻易就化作了这满地的碎瓷,棱角锋锐,狠狠地扎进了他的血肉里,让他每一次呼吸之间,都牵扯出深锐的痛楚。
他怔怔地看着她,仿佛第一次真正看清这张脸。
她的面上似覆上了一层陌生而冷硬的冰壳,让他找不到一丝熟悉的影子。
“呵,你既如此厌我,难为你这大半年同我虚与委蛇,恶心坏了吧?”他冷鸷的目光在她脸上来回梭巡,眼底的惊痛之色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饱蘸痛楚的恨意。
“怎么会?萧公子虽然败絮其中了些,好在这副皮囊生得还是很不错的,有这么一个美人对我投怀送抱,摇尾乞怜,我受用得很。”
她只轻轻眨了眨眼睛,就能轻易化去一身的霜雪,眼眸弯弯如朝霞初升,叫人无端生出一种被珍视着的错觉。
就是她这副轻佻的性子,狎昵的态度,才哄得他步步泥足深陷,如坠渊沼。
都是她的错!
“其实这些日子我们相处得还是挺融洽的,若不是你一意孤行,执意要从我身上索取些我给不了你的东西,我们本来是能好聚好散的。”
“好聚好散?”萧鹤仙咀嚼这个几个字,只觉唇齿都打着颤地发冷。
他怒笑道:“你终于承认了!”
“你根本就没想过我们的以后!”
他声声泣血:“如果不是我死不松口,一力逼问,你可会同我说这实话?”
“你就是想甩脱我!什么互递书信?不过是你敷衍糊弄我的鬼话!怕不是我回了郯郡,你过不了几个月就要将我抛之脑后,置之不理了吧?”
都梁香不以为意地笑笑:“你知道就好,况且我们本来就不该有什么以后。”
萧鹤仙额角鼓胀欲裂,被她这副装都懒得装了的样子气得头疼万分,窒闷难当。
他胃里翻搅成一片,似抽起筋来,疼得他几欲落泪。
他竭力忽视着那股痛感,咬着牙道:
“我说有就有!”
都梁香都懒得奚落他,只鼻腔里哼出一道不屑的声响。
他冷眼看着都梁香,“真可惜,老天爷他偏偏就站在我这一边!你别忘了,我们的婚约还没有彻底解除呢!只要婚书还在我身上一日,你就是我的未婚妻,这萧家,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哟,要把我绑回去啊?”都梁香乐不可支地笑了片刻,几息后眸光转冷,凉凉道,“你也终于承认了,你打起这主意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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