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道尽头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我没有动,靠着门框站着。血从胸口往下流,滴在青铜地面上,发出轻微的响声。空气里的香气更浓了,像是小时候家里点的那种线香,一缕一缕往鼻子里钻。我抬起手,用刀尖划破舌尖,嘴里立刻满了铁锈味。疼痛让我清醒了一秒。
脚步停在五米外。
我看清了前方的路。通道两侧的墙壁上嵌着密密麻麻的晶体,每一颗都像人眼大小,排列成螺旋状。靠近地面的地方刻着名字,全是手写的,有些字迹歪斜,有些已经模糊。我扫了一眼,发现那些名字都在动——不是错觉,是字本身在缓慢爬行,像虫子一样重组。
我抬起枪管,往前探了半步。
枪口碰到第一块晶体。
嗡的一声。
脑子里炸开一个女人的声音:“我看见‘归者’了……它长着陈望川的脸!”画面直接冲进来:白墙,手术台,穿白大褂的女人跪在地上,双手抓着头发,眼睛睁到极限。她身后站着几个穿防护服的人,全都低着头,肩膀在抖。下一秒,她的手指插进自己眼眶,喉咙里挤出笑声。
我后退一步,手背一阵发烫。
低头看去,皮肤下浮现出一行字:**你也快变成我们**。字迹一闪就没了,留下灼烧感。
我收起枪,改用左手按住胸口的伤口。扳指被拔出来的地方还在流血,黑色脉络顺着肋骨往上爬,已经到了锁骨下方。呼吸一次,疼一次。
不能再碰这些晶体。
我从战术背心里摸出一块碎水晶。唐墨塞给我的,说是能存记忆。我一直没用。现在把它插进手术刀的刀柄裂缝里,刀身微微震了一下。
刀尖轻轻抵住墙面。
金手指自动开启。
亡灵的记忆没有直接灌进来,而是经过水晶过滤,变成断断续续的画面:
一间地下实验室,墙上挂满监控屏。一群穿白大褂的人围坐在圆桌前,每人面前放着一支注射器。他们同时举起手臂,把液体推进静脉。有人在哭,但没人停下。针管空了,所有人闭上眼,齐声念:“迎接归者降临。”
画面跳转。
灯光忽明忽暗。一个人突然站起,撞翻椅子,扑向墙壁,用指甲刮水泥,嘴里喊:“它在叫我!它在叫我!”另一个人撕开自己的衬衫,抓着胸口皮肉往下扯。第三个人跪在地上,头磕地板,节奏和心跳一样。
最后是一个男人,戴着眼镜,手里拿着记录本。他抬头看向摄像头,嘴唇动了动。我没听见声音,但读出了他的口型:**陈望川,你成功了**。
然后他也疯了。
水晶突然裂开一道缝,里面传出唐墨的声音:“他们不是看见你……是被你父亲的意识污染了。”
我抽回刀。
水晶彻底碎了,粉末从刀柄缝隙漏出来。掌心全是汗,混着血,滑腻腻的。
原来如此。
二十年前,父亲做了什么实验我不知道。但他留下的意识碎片,卡在时间裂缝里,不断重复“归者降临”的信号。这些科学家接收到了,以为看到了神,其实只是残留的广播。而我,因为戴着黑玉扳指,长得又像他,就成了他们口中的“归者”。
我不是载体。
我是替罪的影子。
我继续往前走。
每十步就在墙上划一道。刀刃划过青铜,发出刺耳的声音。这声音能压住脑子里的低语。走到第二十七道时,眼角余光瞥见通道尽头坐着个孩子。
七岁的我。
他背对着我,蹲在地上写字。一笔一划,很认真。我停下脚步,手指扣紧刀柄。
他写完,慢慢回头,冲我笑。
我没动。
他说:“你为什么不跑?”
我没答。
他又说:“你明明可以不来的。”
我抬起手,咬破嘴唇,血腥味在嘴里散开。痛感让我脚下一用力,往前走了三步。再看时,那孩子消失了。
墙上的名字还在蠕动。
我盯着它们,忽然发现规律——所有名字的笔画末端,都指向通道深处。像是被什么东西牵引着。
我加快脚步。
越往里走,空气越暖。那种香气几乎成了实体,粘在皮肤上。黑色脉络已经爬上脖子,指尖也开始发麻。我知道这是死气入侵的征兆,但不能停。
通道尽头豁然开阔。
一个圆形空间,直径约三十米。中央悬浮着一团青铜色的东西,形状像胎儿蜷缩在金属壳里,表面不断有婴儿面孔浮现又沉下去,嘴巴开合,却没有声音。那就是核心。
赵无涯站在核心前,背对着我。他穿着白色长袍,手里托着一枚发光的胚胎,正缓缓推向核心底部的缝隙。
我没有举枪。
我知道没用。
果然,当我抬起格林机枪的瞬间,一股力量从核心扩散,枪被弹开,砸在墙上。我站着没动。
赵无涯轻笑了一声:“你还在用武器?你早就不需要了。”
他没回头,继续推着胚胎。那团光慢慢没入核心,表面的婴儿脸集体转向我,眼睛睁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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