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照在背上,我继续往前走。
树根还缠着靴底,没松开。我低头看了一眼,它颜色变深了,接近青铜。我没有去扯,只是加快脚步。东南方向的路不平整,碎石堆得厚,踩上去会滑。我右手握紧手术刀,左手按在肩头残肢处。那里有点发烫,像是有东西在皮肤下爬。
走了大概二十分钟,前方出现一个塌陷的入口。铁门歪在一边,上面锈迹斑斑,写着“地下诊所”四个字。门框被树根撑开,混凝土块散了一地。我记得这里,唐墨死前提过这地方,说下面连着排水系统三层。
我停下,用枪管残件敲了敲地面。声音空的,底下是空腔。再往前两步,脚下的树根突然抽动了一下,然后缓缓松开,缩回裂缝里。我盯着那条细根消失的地方,蹲下,伸手摸了摸地面。土是湿的,但不是雨水,更像是从地下渗出来的液体,带着一点温热。
站起身,我走进诊所。
里面比外面暗,光线从顶部裂缝漏下来,照出几道斜影。墙壁已经不像墙了,更像是某种生物组织,表面有脉络一样的纹路,微微起伏。地上铺着破碎的瓷砖,缝隙里长出细小的枝条,一碰就颤。我绕过一堆倒塌的柜子,看到中央有一棵粗大的树干立在那里。
那是唐墨。
整棵树由无数根须缠绕而成,主干上分布着几十个凸起的节点,每个节点都嵌着一块水晶。那些就是记忆标本。它们泛着微光,像呼吸一样明灭。我走近几步,发现其中一块特别大,位置最高,表面刻着两个字——“陈望川”。
我抬手,想去取那块标本。
手指刚碰到水晶,脑子里突然响起声音。
不是亡灵低语,也不是幻听。是一个画面直接出现在眼前:父亲站在雨里,穿着白大褂,脸上带着笑。他看着我,嘴唇动了动,但我听不清他说什么。这个画面持续不到一秒,随即消失。
我收回手,退后半步。
掌心出汗了。金手指早就没了,我不该再看到这种东西。可刚才的画面太真实,不是幻觉。我盯着那块标本,又伸手碰了一次。
同样的画面再次出现。这次我看清了他的嘴型。
他在说:“回来。”
我猛地甩头,用手术刀划破手掌。血流出来,滴在地上。疼痛让我清醒。我抬起手,让血落在标本表面。血珠滚过刻字的地方,画面扭曲了一下,短暂中断。
有效。
我咬牙,一把将那块标本拔了下来。水晶刚离开树干,整棵树突然剧烈震动。主干裂开一道缝,大量青铜色的枝条从内部射出,像箭一样朝我扑来。
我向侧面翻滚,一根枝条擦过右臂,划破战术背心。另一根缠住我的左腿,用力收紧。我挥刀砍断它,刚站起来,背后又有动静。回头一看,一根尖锐的根须正从树干深处刺出,直冲我面门。
我偏头躲开,但它目标不是脸。
它扎进了我的左臂。
痛感瞬间炸开。我闷哼一声,想抽身,却发现根须已经钻进皮肉,和神经连在一起。我能感觉到它在往骨头里钻,带着一种冰冷的侵蚀感。树干上的其他标本开始闪烁,频率越来越快,像是在传递信号。
我站着没动,右手握紧手术刀。
左臂不能用了。肌肉不受控制,血管突起,皮肤下浮现出青铜色的纹路,顺着肩膀往上爬。我知道再拖下去,整条胳膊都会变成标本的一部分。
不能再等。
我咬住刀柄,弯腰,用右手抓住左臂靠近肩膀的位置。然后猛地发力,一刀斜劈下去。
骨头断裂的声音很轻。
手臂掉在地上,血喷出来,溅到树干上。那些枝条忽然停了一下,像是受了刺激。我顾不上包扎,抓起掉在地上的“陈望川”标本残片,塞进战术背心内袋。
左肩伤口还在流血,但奇怪的是,血雾喷出时,在空中形成了一条线。那不是随机的轨迹,而是一幅图——有站点,有换乘点,有环形线路。它只存在了不到两秒,就散了。
我低头看断口。
血肉边缘已经开始变化。新的组织正在生长,颜色是青铜的,纹路清晰,像地图一样覆盖整个肩胛。我伸手摸了摸,触感坚硬,像是烙上去的印记。
这不是伤疤。
这是信息。
我站直身体,最后看了眼那棵树。它不再动了,枝条缩回主干,标本停止闪烁。只有最顶上那个空位,还在微微发亮,像是在等什么人补上去。
我没再看第二眼。
转身往外走。
出口的光比进来时亮了些。我跨过门槛,踩上碎石地。风从背后吹来,带着一股湿木腐烂的味道。我右手按住胸口,确认标本还在。然后抬起右臂,看了看手腕内侧。
三年前我在殡仪馆值夜班时,习惯性记路线的方式是画在皮肤上。现在不用了。地图直接长在身上。
我迈步向前。
东南方向还有路。
走到第七块碎石板时,后颈凸起处突然发烫。紧接着,左肩的纹路也开始发热,像是被什么东西激活了。我停下,低头看。
纹路在动。
那些线条像活的一样,重新排列,最终定格在一个新图案上。多了一个红点,一闪一闪,位置在城市东区地下七层。
那里有个入口。
我抬起右脚,准备继续走。
左脚刚离地,地面轻微震动了一下。
低头看,刚才我站立的地方,泥土裂开,一根极细的树根慢慢探出来,朝着我的靴尖伸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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