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击波撞碎了最后一根石柱,我被甩向断崖边缘。身体砸进焦土,喉咙一甜,血从嘴角流出来。肋骨处传来锯齿般的钝痛,每一次呼吸都像刀子在刮肺。头顶的天空裂开了,红色雾气翻滚着往下压,地面不断塌陷,裂缝里冒出灰烬。
我没动。
手指插进泥土,抓了一把温热的灰。它们在我掌心微微颤动,像是还带着心跳。我知道那些人还在等我。
三年前雨夜,他们死在街头、巷口、楼道尽头。有人跪着抱着孩子,有人趴在地上爬向出口,有人靠在墙边慢慢闭上眼睛。他们的声音一直在我耳朵里,只是以前听不全,现在不一样了。
熔炉炸了,黑玉碎片掉了,胸口空了,可脑子反而清楚了。
我抬起手,抹掉脸上的血。指尖碰到右眼下的伤疤,它不再发烫,也不再抽搐。我闭上眼,不再去听亡灵说什么,而是直接叫他们名字。
一个名字响起,地面就震一下。
两个名字,裂缝开始合拢。
十个名字,灰烬腾空而起,凝聚成人形轮廓。
我没有睁开眼,继续喊下去。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清晰。我喊出街道路口,喊出死亡时间,喊出他们临死前最后看见的脸。越来越多的影子从废墟中站起,站成一排,又排成一片。
他们不再是我记忆里的残影,不再是模糊的低语。他们是完整的,有动作,有姿态,有意识。
我睁开眼。
整片废墟已经被一道城墙围住。他们手挽着手,背对外面,站在即将崩塌的空间边缘。他们的皮肤正在变色,由灰转青,由青转铜,最后整个身体都成了青铜质地,像是古老的祭器铸成。
风停了。
冲击波撞上城墙,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像钟被敲响。青铜墙晃了一下,没人后退,没人松手。第二波冲击来时,墙体裂开几道缝,但立刻被后面的亡灵补上。他们用自己的身体填进去,重新连成一体。
空间还在塌。
但我站起来了。
我靠着断墙,一脚踩进焦土,慢慢把身体撑直。左肩脱臼了,我用右手猛地一推,骨头咔的一声接回去。疼得眼前发黑,但我没停下。手术刀还在手里,刀刃卷了,刀柄沾了血,握起来有点滑。我用牙齿咬住刀身,双手扯下战术背心的布条,一圈圈缠住刀柄。
做完这些,我看向前方。
废墟中央,那扇门又出现了。
它立在一堆碎石中间,表面光滑,像是从未受损。门框刻着密密麻麻的符号,有些像文字,有些像血管。门板缓缓泛起光,像水一样流动,最后凝成一张脸。
年轻的男人,二十岁左右,穿着白大褂,头发很短,眉眼和我一样。他看着我,嘴角动了一下,说:“过来,让我看看你长大了多少。”
我没走。
也没说话。
我站在原地,右手按在胸口。那里是空的,皮肉翻开,血已经不流了。我能感觉到里面的组织在变化,金属的质感正在褪去,血管重新跳动。这不是修复,是逆转。那些被强行塞进来的东西,都被熔炉的爆炸清掉了。
我低头看了眼脚边的黑玉碎片。
它躺在灰里,裂成两半,一点光都没有。我踢了一脚,它滚进裂缝,不见了。
身后传来脚步声。
不是一个人,是一群。
我回头。
他们全都跟上来了。青铜城墙解散了,亡灵们列成队伍,站在我身后。他们没有穿统一的衣服,有的披着破布,有的光着身子,有的还戴着口罩。但他们站得很齐,间距一致,动作同步。
他们不是被迫来的。
是自己选的。
我转回身,往前走了一步。
地面塌了一块,我踩空,差点摔下去。一只青铜手臂突然伸出来,托住了我的脚。我低头,看见一个老人抬头看我,他的脸只露出一半,另一半还是灰烬。他没说话,只是轻轻把我推上实地处。
我又走。
一步,两步。
每走一步,身后的队伍就跟进一步。
门上的脸一直看着我。
他说:“你母亲走之前,一直在找你。”
我停下。
手指攥紧了手术刀。
他说:“她不知道你还活着,也不知道你会变成这样。她要是知道……一定会难过。”
我冷笑一声。
“你也配提她?”
他没回答。
门面的光闪了一下,像是在眨眼。然后他说:“进来吧。外面的世界快完了。这里才是归处。”
我没有动。
我抬起左手,摸了摸耳垂上的三个银环。它们还在,冰凉的。我一根根转动它们,从左到右,再从右到左。这是我在殡仪馆夜班时养成的习惯,每次听到不该听的声音,就这样做。
这一次,我也听到了声音。
不是来自门内。
是来自脚下。
我把手按在地上,闭眼。
金手指启动了。
这一次,我没有看到画面,没有听到记忆碎片。我感受到的是——信息。大量的、密集的、层层叠叠的数据流,顺着地面传上来。这扇门不是终点,是个接口。它连接着某个系统,一个由千万亡灵意识构成的网络。赵无涯用心脏点燃熔炉,不是为了杀我,是为了激活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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