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抬手。
格林机枪在腰间挂着,枪管还热。陆沉舟的枪口对着我,他的手指没动,但我知道他随时会扣下去。我不等他反应,右手猛地抽出武器,不是瞄准,而是直接甩出去。
枪身旋转着飞出,在空中划了一道弧线,砸向他的手腕。
金属撞击声炸开,他手中的制式手枪枪管崩裂,碎片溅进池水里。他的身体晃了一下,半透明的躯体泛起波纹,像是信号不稳的画面。但他没倒下,也没后退,只是低头看了眼残破的枪,又抬头看我。
“你非要走这一步?”他说。
我没说话,往前迈了一步。
脚踩进喷泉池,水漫上来,冷得像死人皮肤。池底那枚黑玉扳指静静躺着,表面裂纹密布,像是干涸的河床。我盯着它,伸手按了下去。
掌心触到扳指的瞬间,整座城市抖了一下。
天空裂开了。
不是闪电,也不是云层分开,是整个天幕像玻璃一样被撕开一道口子,露出后面扭曲的星轨和悬浮的建筑轮廓。一座地铁站悬在裂缝中,站台边缘垂着锈蚀的铁架,瓷砖剥落,灯光忽明忽暗。
耳边响起了哭喊。
不是一个人,是几百个声音叠在一起,全是“归者”。我转头,看见亡灵从池水里爬出来。他们穿着黑市常见的旧夹克,脸上带着熟悉的疤,有几个我认得——是唐墨介绍过的地下情报贩子,三年前卖过我尸体坐标的人。
他们跪在池边,双手伸向我,嘴里重复着同一个词:“归者……回家……”
他们的脸在腐烂,皮肉一块块往下掉,可眼睛还活着,死死盯着我。我没有躲,也没有回应。我只是站在原地,任由那些声音灌进耳朵。
扳指开始发烫。
体内的纹路不再跳动,反而往回收缩,从脖子一路凉到胸口。越是靠近死亡的地方,我越清醒。这是三年殡仪馆夜班教我的事:听亡者说话,但别信他们的情绪。
我闭上眼,压住指尖的颤抖。
脑海里浮现出一条规则——**听,不动心。**
低语越来越密,几乎要把我的意识撕碎。就在这时,一个声音穿透了所有杂音:“钥匙在血里。”
我睁开眼。
眼前的景象变了。
我已经不在喷泉池里。脚下是地铁站台的地砖,裂缝里长出黑色苔藓。头顶的日光灯闪个不停,广播断断续续播放着:“往生者已过站,请勿滞留。”
我往前走。
站台尽头有张长椅,上面坐着个孩子。七岁左右,穿一件洗得发白的校服,手里捏着一块发光的晶体。他抬头看我,眼神空得像井底。
那是我。
小时候的我。
他没说话,只是抬起手,指向对面月台。
那里站着一个男人。戴黑色礼帽,西装笔挺,右臂是金属构造,关节处有细微的齿轮咬合声。他的脸……和赵无涯培养舱里的机械半身一模一样。
我认得这张脸。
不是现在,是二十年前的照片上见过。那时候他还不是幕后老板,只是父亲实验室的一个助手。
他站在那里,没有动,嘴角微微扬起。
隧道深处传来轰鸣。
一列漆黑的列车缓缓驶来,车窗内映出无数张脸——是我,不同年龄的我。十岁的,十八岁的,二十三岁的……全都面无表情地看着窗外。
我站在原地,没退。
扳指贴着掌心,温度降到冰点。脖颈上的纹路已经停止蔓延,反而隐隐向皮肤下缩去。我能感觉到,这里不是幻觉,是某个被封存的记忆入口。
那个孩子突然开口。
“你终于来了。”他说,“爸爸。”
我猛地看向他。
他还是那副空寂的表情,仿佛刚才的话不是他说的。他又低下头,继续摆弄那块晶体。
对面的男人抬起了右手,做了个请的手势,指向列车开门的方向。
我还没动,手腕忽然一阵刺痛。
低头一看,皮肤下浮现出模糊的线条,像是血管里钻进了什么东西。那些线条慢慢成型,变成一张地图——地铁线路图。每一条支线都连向不同的区域,终点全部汇聚在市中心某一点。
就是我现在站的位置。
现实中的喷泉池,我的身体仍浸在水里,手掌压着扳指。市民们还站在池中,戴着面具,灰瞳凝视中央,没人动,也没人发出声音。他们的存在像一组活体符文,持续为扳指充能。
陆沉舟的身体正在淡去。
他的半透明躯体化作光点,顺着水流沉入池底,最后消失在扳指的裂纹中。他完成了他的任务——把我带到这儿。
亡灵们还在哭喊。
“归者!回家!”
他们的声音形成一股推力,逼我向前。我咬住牙,强迫自己不去回应。我知道他们在拉我进去,不只是这站台,是更深的地方——父亲埋下的记忆陷阱,赵无涯设好的进化仪式。
列车停稳了。
车门打开,里面漆黑一片。
那个戴礼帽的男人转身,走进车厢。他的脚步没有声音,像是踩在另一个维度上。
七岁的我抬起头,再次看向我。
“你不该回来的。”他说,“但他们早就安排好了。”
我站在车门前,没进去。
扳指在我掌心震动,频率越来越快,和心跳同步。体内的纹路开始发热,像是有什么东西要破皮而出。我感觉到自己的意识在分裂——一半留在站台,一半还卡在现实的池水中。
广播又响了。
“下一班列车,载有未登记乘客,请注意安全。”
车窗里的脸全转向我。
包括我自己。
我抬起手,摸了摸右眼下的伤疤。
这不是第一次梦见这个站台。
但这一次,我知道它真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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