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雨砸在脸上,烫得像烧开的油。我站在树顶,手还贴在水晶上,那枚黑玉扳指在里面转到了正位,和我脖子上的纹路一起震动。皮肤从右手开始变硬,像是有东西在皮下凝结。我没有动,也不能动。
耳边的声音变了。
不再是婴儿的哭,也不是亡灵的喊,而是一道声音——三百个声音合成的一句话:“归者已至。”
这句话落下的瞬间,我猛地抽手。
指尖离开水晶的刹那,整块晶体爆裂。碎片没有四散,而是悬停在空中,每一片都映出一个画面。我的动作太猛,左肩撞到一根断裂的枝条,战术背心被划开一道口子,血渗出来,顺着肋骨往下流。
我没管它。
那些碎片开始发光,光连成一片,像一张网罩住整个实验室。网里全是记忆——我的记忆,但又不是我活过的记忆。
第一幕:我跪在水泥地上,陆沉舟站在我面前,枪口抵住我后脑。他扣了扳机。子弹穿过头骨,我倒下去的时候看见他军装袖口破了个洞,和三年前一样。
第二幕:周青棠坐在废墟的台阶上唱歌,声音很轻,像是哄孩子睡觉。我走近她,想捂住她的嘴,可我的手穿过了她的身体。歌声钻进耳朵,颅骨裂开,脑浆流进衣领,温热的。
第三幕:唐墨的树根缠住我脚踝,把我拖进地底。树皮裂开,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眼球。它们盯着我,一眨不眨。根须刺进胸口,心脏被绞碎的瞬间,我听见自己说:“这次……也算完成任务了。”
这些不是梦。
每一次死亡都带着真实的痛觉,从骨头里炸出来。我咬牙,舌尖已经破了,嘴里全是血腥味。我想站起来,腿却不听使唤。膝盖一弯,整个人摔在树冠上,手掌撑住地面,指甲缝里渗出血丝。
碎片还在闪。
新的画面出现:我站在地铁站台,身边挤满人影。他们不说话,只是看着我。我张嘴,报出第一个名字。话音落下,所有尸体同时抬头,眼眶空洞。接着,我胸口裂开,黑玉扳指飞出,嵌进站牌,刻下“陈望川”三个字。
又是一次死。
这一次,我是被自己杀死的。
我喘着气,鼻腔不断流血,滴在树皮上,立刻被吸走。视野开始发黑,可那些画面越来越快,接连不断地往脑子里灌。我闭不上眼,眼皮像是被钉住了。我能感觉到神志在散,像沙子一样从指缝漏出去。
就在这时,最后一片碎片亮了。
画面很小,却压过了所有死亡场景。
七岁那年冬天。
屋子里很暗,只有煤炉烧着,发出红光。父亲坐在我对面,手里拿着那枚黑玉扳指。他没说话,只是把扳指按进我胸口。疼得我叫不出声,全身抽搐,可他按得更紧。直到扳指完全没入皮肤,他才松手。
我躺在地上,呼吸微弱。
他低头看我,声音很低:“活下去。”
只有一个词。
没有解释,没有安慰,也没有告别。
就是这三个字。
画面到这里停下,不再切换。其他碎片的光渐渐暗下去,只剩下这一幕还在闪。我趴在地上,手指抠进树皮,指甲翻了起来。剧痛让我清醒了一瞬,我抓住这机会,在心里重复那句话。
活下去。
不是“你必须活着”,也不是“别死”,就是“活下去”。
像命令,也像托付。
我撑着地面,慢慢抬起上半身。血从嘴角流出来,滴在胸前。战术背心上的咒文发烫,烫得像是要烧起来。我用左手抹掉脸上的血,右手抬起来,指向悬浮的碎片。
它们还在那里,组成一张记忆之网。
我没有再看其他画面,只盯着那一片——父亲低头说话的瞬间。
然后,我开口:“这不是结束。”
声音不大,但在血雨中传得很远。
话音刚落,那些碎片突然震颤。不是被动放映,而是回应我。我感受到一股力量从脖颈纹路涌上来,直冲头顶。眼前一黑,再睁眼时,我看见自己身后站着一个影子。
高大,模糊,全身覆盖青铜色的铠甲。
它没有脸,只有两道光在眼眶的位置闪烁。它抬起双臂,拳头紧握,朝着记忆网中央轰了过去。
轰的一声。
网裂了。
碎片四分五裂,却没有落地,而是化作洪流,朝我扑来。我来不及躲,直接被吞没。无数画面钻进身体,从血管流向大脑。我看见自己死于枪击、死于焚烧、死于撕裂、死于吞噬……三百种死法,轮番上演。
我的身体开始抽搐。
可我还记得那句话。
活下去。
我咬住牙,不让意识沉下去。就在洪流最猛烈的时候,我感觉到脚下有动静。树冠在震动,不是因为爆炸,而是因为下面有什么东西在动。
我低头。
三百只手臂从洪流中伸了出来。
全是婴儿的手,皮肤青白,手指细长。每只手里都握着一块黑玉扳指碎片,尖端朝外,对准我。它们没有立刻攻击,而是缓缓上升,围成一圈,把我困在中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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