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月峰的书房里,檀香在晨光中漫开浅淡的雾霭。叶惊秋刚在最后一本早课心得上落下朱批,就听见院外传来熟悉的脚步声,是莫子祁,步伐比往日急了些,像是揣着要紧事。
“师尊。”他掀帘进来时,青色弟子服的下摆还沾着草叶上的露水,手里紧紧攥着个牛皮卷宗,“您让查的陈阖,有眉目了。”
叶惊秋放下狼毫,墨滴在宣纸上晕开个小小的墨梅:“坐下说。”她指了指桌旁的圆凳,目光落在他微微泛红的耳根上,这孩子定是查到了关键处,才会如此急着来报。
莫子祁却没坐,只是捧着卷宗躬身站着,声音压得极低:“陈阖是十五年前入的外门,据说当年还是被选入过内门候选的,后来不知怎的坏了根基,就一直滞在外门没动过。十年前开始做教习,带的都是些灵根驳杂的新弟子。”
“坏了根基?”叶惊秋指尖在砚台上轻轻碾过,“怎么坏的?”
“外门的老弟子说,是当年争外门管事的位置,被人暗算了。”莫子祁翻开卷宗,指着其中一页,“具体是谁下的手没查清,但从那以后,他就变得沉默寡言,见了谁都点头哈腰的,谁也没想到…”
“没想到他敢私炼蚀骨丹?”叶惊秋接过话头,指尖在卷宗边缘划过,“他不止是教习吧?”
莫子祁眼睛一亮:“师尊您怎么知道?他还兼着外门丹药库的管事,手里握着每月丹药采购的批条。外门弟子的伤药、炼气期的基础丹药,都得经他的手分发。”
“这位置倒是方便。”叶惊秋的指尖在桌面上敲出轻响,“既能接触药材,又能借着分发丹药的由头掩人耳目。他近半年的采购记录,你查到了?”
“查到了。”莫子祁往前递了递卷宗,“这里有他亲笔签的采买单,我核对过库房的出入账,发现他近半年买了大量骨血藤和腐心草。尤其是骨血藤,按宗门规矩,只有炼丹峰能批量申领,他是以‘给新弟子炼补身丹’的名义批下来的,理由写得冠冕堂皇,说是‘新弟子根基弱,需用骨血藤熬汤补气血’。”
叶惊秋接过采买单,上面的字迹歪歪扭扭,却在“骨血藤三十斤”“腐心草五十斤”处写得格外用力,墨色深得发乌。她抬眼时,眸色已沉了大半:“三十斤骨血藤?就算炼蚀骨丹,十斤也够毒死半个外门了,他囤这么多做什么?”
“弟子也觉得蹊跷。”莫子祁的声音里带着困惑,“我问过丹药库的库丁,说这些药材领回去后,陈阖从没往丹药库里送过,全堆在他自己住的小院里。有次库丁路过,见他院子里晒着黑乎乎的药膏,闻着就呛人,问了句是什么,被他劈头盖脸骂了顿‘多管闲事’。”
叶惊秋把采买单放回卷宗:“他离宗的次数,你查得如何?”
“近半年每月至少三次,全是深夜出去,天不亮就回来。”莫子祁翻过一页,指着上面用朱砂圈出的日期,“每次离宗都只说‘去山下采草药’,可外门的弟子都说,从没见他带回来过像样的药材。有个跟他住对门的弟子说,上个月十五,他后半夜回来时,衣襟上沾着些暗红色的污渍,闻着有股血腥味,当时还以为是被山里的野兽伤了。”
“血腥味?”叶惊秋的指尖猛地一顿和慕长川描述的黑衣人身上的气味对上了。她想起慕长川说过,陈阖卖的聚气散里带着股躁气,倒像是用魔修功法催出来的半成品。
“他和陈明的关系,你查清了吗?”
“陈明刚入外门时,正是陈阖带的。”莫子祁道,“三个月前,陈明向陈阖借过五十块灵石,说是‘家里老娘病重’,陈阖当时就给了,连借条都没让写。外门的人都说,陈阖对这个徒弟‘格外照顾’,去年陈明突破炼气期,还是陈阖托人从内门弄的筑基丹。”
叶惊秋靠在椅背上,目光落在窗外摇曳的竹影上:“一个下毒,一个囤药,倒是‘情深义重’。只是陈明供词里半个字没提他,这倒是耐人寻味。”
莫子祁皱起眉:“难道是陈阖威胁他?可陈阖修为不过筑基中期,陈明也是炼气后期,真要翻脸,未必怕他。”
“未必是威胁。”叶惊秋的声音里带着冷意,“或许是陈明知道,把陈阖供出来,死得更快。”她抬眼看向莫子祁,“你查这些的时候,有没有惊动陈阖?”
“弟子特意绕了弯路。”莫子祁连忙道,“找的都是跟陈阖不对付的老弟子,还有被他骂过的库丁,旁敲侧击地问。去丹药库查账时,也是趁着他去给新弟子上课的时候,应该没被察觉。”
叶惊秋点头时,嘴角难得带了点浅淡的笑意:“做得稳妥。你再去查查,他深夜离宗都往哪个方向走,有没有固定的落脚点。比如山下的客栈、镇子边缘的药铺,都留意些。”
“是。”莫子祁刚要转身,又被叶惊秋叫住。
“你去查的时候,换上外门的灰布弟子服。”叶惊秋的声音里添了些凝重,“陈阖这人看着窝囊,能在丹药库管事的位置上坐十年,绝不是省油的灯。他院子里那些药材,指不定就藏着能要人命的东西,你务必小心,别让他看出破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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