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皱了皱眉，回复道：“相关资料准备好，视频会议上简要汇报。”
所以，这不是完全无法预料的意外。周正帆心里一沉。如果真是之前已发现的隐患，而整改期限还未到就发生了事故，那么责任认定就会变得复杂起来。他想起三个月前带队检查时，那个满脸堆笑的金光化工总经理李建业，再三保证一定按时完成整改，绝不带病运行。
现在看来，要么是整改不到位，要么是根本没有整改。
车子驶入市政府大院，大楼五层的几间办公室已经灯火通明。周正帆的办公室在六层，但他直接乘电梯到了五层的应急指挥中心。
推开指挥中心的门，巨大的电子屏幕墙上已经分成数个画面，显示着现场传回的视频、各部门应急响应状态表、城市地图和气象信息。五六名工作人员正在紧张地操作电脑和电话，声音嘈杂而有序。
“秘书长！”应急办主任张建民快步走来，脸上满是油光和汗水，“现场情况比预想的还要糟糕。第一个爆炸的确实是苯罐，但火势已经蔓延到相邻的罐区，消防队现在无法靠近，只能在外围冷却阻止火势进一步蔓延。”
“人员伤亡情况？”周正帆直接走向主控制台。
“目前确认有两人死亡，七人重伤，轻伤还在统计。都是厂区值班员工。最麻烦的是…”张建民顿了顿，“厂区西侧五百米处有一个员工宿舍区，住着大约三百名员工和家属，现在火势正向那个方向蔓延，而且风向是西北风，有毒烟雾也正朝那边飘去。”
周正帆感到胃部一阵紧缩：“通知公安和武警了吗？立即组织宿舍区人员疏散！”
“已经通知了，但那边道路狭窄，大型消防车进不去，小型车辆一次只能转移少量人员，而且现在现场一片混乱…”
周正帆打断他：“调动所有能调动的力量，优先保障人员安全。通知武警支队，立即派人员支援疏散。通知卫健委，所有市属医院做好接收大批伤员的准备。”
他看了看表，零点二十一分。“视频会议三分钟后开始，我要在会议前看到最新的现场态势图和人员疏散方案。”
“是！”张建民转身小跑着离开。
周正帆走到窗边，望向城北方向。远处的天空被映成一种诡异的橘红色，浓烟在夜空下翻滚，仿佛一头挣脱束缚的巨兽。他深吸一口气，感受着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跳动。
这座城市就像一部精密的机器，平日里各司其职，运转有序。而一旦出现这种重大突发事件，整个系统就会像被投入石子的湖面，波澜四起。作为市政府的秘书长，他的职责就是在市长的领导下，协调各方，稳住阵脚，让这部机器即使在危机中也能保持基本运转。
手机震动起来，是副市长、市公安局局长陈明达的来电。
“正帆，我已经在赶往现场的路上了。”陈明达的声音伴随着警笛声传来，“现场情况很复杂，群众情绪激动，我们需要更多警力维持秩序，特别是疏散通道必须保证畅通。”
“需要多少增援？”
“至少还需要两百人。我已经调动了周边三个分局的警力，但还是不够。需要武警支援。”
“我立即协调。”周正帆快速记录着，“现场交通管制范围？”
“已经扩大到周围三公里，但民众自发的疏散车辆导致几条主干道严重拥堵。我建议立即启动突发事件交通管制预案，开辟应急通道。”
“同意。我马上通知交通局。”周正帆挂断电话，立即拨通了交通局局长王志军的号码。
这就是突发事件初期的特点——信息混乱，资源紧张，各方求援电话如潮水般涌来，每个部门都声称自己面临最紧急的情况，都需要最高优先级的支持。而秘书长的工作，就是在混沌中建立秩序，在混乱中理清头绪。
零点二十四分，周正帆走进视频会议室，各部门主要负责人的画面已经出现在屏幕上。他坐到主位，调整了一下麦克风。
“同志们，我们现在开始金光化工新区爆炸事故应急处置第一次视频会议。首先由应急办汇报最新情况。”
他的声音平静而有力，仿佛刚才那一系列紧张联络和内心波动从未发生。在众人面前，他必须展现出冷静与掌控力——这是秘书长的职业素养，也是稳定人心的必要之举。
会议进行中，周正帆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他低头瞥了一眼，是妻子发来的短信：“看到新闻了，情况严重吗？注意安全。”
他没有回复，继续听着环保局局长的汇报。但心里某个柔软的地方被轻轻触动了。在这场可能演变成巨大灾难的突发事件面前，他忽然无比清晰地意识到，自己所承担的不仅是职业责任，更是千千万万个像他妻子女儿一样的普通家庭的安危。
“...目前下风向三个区域的空气质量监测点已经检测到苯系物超标，但尚未达到立即危害人体健康的水平。我们已经启动应急监测车前往现场。”环保局局长李建军汇报完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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