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起三个月前带队检查金光化工时的情景。当时他已经发现储罐区存在严重隐患，提出的建议是立即停产整改。但在后续的讨论中，刘永春副市长提出，金光化工是本市重点企业，停产一天损失巨大，而且当时正值生产旺季，建议给予一个月整改期限。最终，这个折中方案获得了通过。
现在回想起来，如果当时坚持立即停产整改，今天的悲剧或许就不会发生。作为检查组组长，他是否在原则问题上妥协了？是否过于考虑经济影响而忽视了安全隐患？
这些念头像一根根细针，刺疼着他的职业良知。
“秘书长，四点半的新闻发布会准备就绪，杨主任问您是否要参加？”于晓伟的问话打断了他的思绪。
周正帆摇摇头：“告诉杨主任，由她主持，应急办张主任和环保局李局长参加。我要准备六点迎接省委书记的汇报材料。”
“好的。另外，周市长来电话，要求您四点钟到现场指挥部开会，研究下一步工作。”
周正帆看了看表，三点四十。赶往现场需要至少二十分钟。
“备车，我马上出发。”他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西装和领带。
在离开指挥中心前，他最后看了一眼大屏幕。火势似乎得到了一定控制，但远未扑灭；疏散工作仍在紧张进行；而那个失踪的企业老板即将被带到公安局询问...
这场战斗，还远未结束。
（第二节完）
## 第三节
凌晨三点五十分，周正帆的公务车驶离市政府大院，向城北事故现场疾驰。
深夜的街道上，车辆稀少，但越往北行，越能感受到不寻常的气氛。救护车、消防车、警车不时呼啸而过，全都朝着同一个方向。远处天空那片诡异的橘红色更加明显，浓烟像一条巨大的黑色蟒蛇在夜空中翻滚。
周正帆靠在座椅上，闭目养神。多年的工作经验告诉他，这种高强度的应急处置可能会持续数天，必须抓住任何可能的间隙休息，保持精力。
但刚一闭上眼睛，李建业电话中的话就在耳边回响：“刘市长说给予缓冲期...设备质量不达标...有刘市长关照...”
如果李建业所言属实，那么刘永春副市长很可能与这起事故有直接关联。这不仅是一起安全生产责任事故，还可能涉及腐败问题。想到这一层，周正帆感到后背发凉。
刘永春是市委常委、常务副市长的热门人选，在市里根基深厚，与不少省领导关系密切。如果此事涉及他，调查过程必将充满阻力，甚至可能掀起一场波及全市的政治风波。
而自己，作为三个月前安全检查的带队领导，无论最终调查结果如何，都难免受到质疑——为什么当时没有坚持立即停产整改？是否受到了刘永春的影响？
车子突然减速，周正帆睁开眼睛，发现已经进入城北区域，前方道路实行交通管制，无数车辆排成长龙，其中不少是私家车，载着大包小包的行李——那是疏散的居民。
“秘书长，前面过不去了，交警建议我们绕行西环路，从另一边进入现场指挥部。”司机小王说。
“按交警指示的路线走。”周正帆回答，目光落在路边那些疏散的车辆上。在寒冷的秋夜里，老人、孩子、抱着婴儿的妇女...他们的脸上写满恐慌和迷茫。这场突如其来的灾难，打破了成千上万普通人平静的生活。
他降下车窗，一股刺鼻的气味立即涌入车内——像是塑料燃烧的味道，又混合着某种化学品的辛辣。他迅速关上车窗，但喉咙已经感到不适。
“小王，关紧车窗，空调调为内循环。”
“明白。”
车子绕行西环路，远远可以看到火光冲天的厂区。即使在这么远的距离，也能感受到那种可怕的破坏力——巨大的火焰腾空而起，不时传来低沉的爆炸声，整个区域被照得如同白昼，却又笼罩在有毒的烟雾中，宛如末日场景。
周正帆拿出手机，拍了几张照片。这些影像资料将来会成为事故调查和教育警示的重要材料。
四点十五分，车子到达现场指挥部——设在距离火场约两公里的一所小学内。操场上升起了数十顶应急帐篷，各种车辆进进出出，工作人员行色匆匆，临时架设的探照灯将整个操场照得雪亮。
周正帆走进作为指挥部的教学楼，在一间教室里找到了周市长和其他指挥部成员。他们围在一张铺满图纸的课桌旁，每个人脸上都写满疲惫。
“正帆，你来得正好。”周市长招手让他过去，“火势暂时得到了控制，省里支援的高喷消防车发挥了关键作用。但现在遇到一个新问题——现场消防用水即将耗尽，附近没有足够的水源，远程供水系统也达到了极限。”
周正帆心头一紧：“需要多少水？”
“预计还能维持一小时，之后如果没有新的水源，火势可能反弹，甚至失控。”现场灭火指挥、省消防总队副总队长张建国语气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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