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那一日,仇家上门,那个他视若亲父的授业恩师,那个他默默倾慕已久的师姐,连同整个山门,在他眼前被屠戮殆尽。
他因外出采药侥幸躲过一劫,归来时,只看到一片焦土和残破的尸身。
他跪在废墟中,指甲深深掐入掌心,鲜血混着泥土。
恨意,如同毒藤般疯狂滋生,淹没了他的理智。
他恨仇家的残忍,更恨自己的无能!为什么他如此弱小?为什么他连最重要的人都保护不了?
“力量……我需要力量!足以杀尽仇敌、让天地颤栗的力量!”那时,他对着苍天嘶吼,声音嘶哑,眼中流下血泪。
正是这滔天的嗔怒与仇恨,引来了无妄魔灾的使者。
对方告诉他,魔灾之道,可掌无上杀伐之力,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他几乎没有任何犹豫,便投身魔道,凭借着一腔血海深仇化作的极致嗔念,他在魔灾中一路攀升,最终坐上了这嗔怨魔殿之主的位置。
千年过去了,仇人早已被他亲手碾成肉泥,魂飞魄散。
他甚至记不清那仇人的具体模样了。
可这嗔怒,这杀戮,却早已成为习惯,融入了他的骨髓。
他以为这就是他的道,以杀止杀,以嗔怒掌控一切。
可现在……业魔主祭没了,厉万劫大人散了功,他这身因仇恨而起的力量,该指向何方?继续杀戮这些蝼蚁般的魔众吗?似乎……毫无意义。
血屠闭上眼,仿佛又看到了那片宗门焦土,只是心中的恨火,第一次感到了疲惫和……空洞。
...
幻梦夫人指尖的痴念魔气变幻不定,勾勒出一幅幅光怪陆离却又瞬间破碎的幻象。
她看着痴妄魔殿外,一些低阶魔修沉溺于她往日散播的些许幻术残影中,或哭或笑,或贪婪地追逐着虚幻的宝藏,丑态百出。
曾几何时,她也曾是名门正派的弟子,以幻术天赋闻名。
但她痴迷的,并非幻术的克敌制胜之道,而是那种编织真实、掌控他人梦境的感觉。
她沉迷于在他人的精神世界中扮演“神”的角色,享受着那种虚妄的掌控感。
直到她为了试验一种更强大的幻术,不慎将一位同门困死在其最恐惧的梦魇之中。
师门震怒,要废她修为。
恐惧与对幻术的极致痴迷让她选择了背叛。
她主动接触了痴妄魔殿,发现这里才是她的“乐园”。
在这里,她可以肆意玩弄人心,将众生的痴念化为己用,编织一个又一个庞大的幻梦牢笼。
她痴迷于这种“创造”与“掌控”的感觉,甚至渐渐分不清现实与幻境的界限。
她为自己编织了无数个完美的身份:至高无上的女王、受万人敬仰的仙子、拥有无尽宝藏的富婆……她沉溺其中,不愿醒来。
因为现实是如此的苍白无力,而幻梦,可以由她随心所欲。
林逸的话像一根针,刺破了她最华丽的幻梦泡泡。“这身魔骨……业力缠身的滋味,好不好受?”她无数次在编织他人噩梦时,何尝不是将自己也困在了由业力和妄念构筑的、永远无法满足的噩梦之中?她痴迷的幻术,最终成了禁锢自己的最大牢笼。
看着外面那些沉溺于她残留幻术的魔众,她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倒影——一群不敢面对真实、只能在虚妄中寻求慰藉的可怜虫。
贪饕魔殿中,贪之将自己深深埋在各种天材地宝之中,冰冷的灵石和闪烁着邪异光芒的魔矿贴着他的皮肤,却无法带给他丝毫安全感。
他偷偷望向殿外,看到一些魔众正在疯狂抢夺着因为高层骤变而暂时无人看管的库藏资源,打得头破血流,魔气四溢。
他想起了很久以前,他还是个饥寒交迫的散修之时。
为了一块下品灵石,他可以跟人拼命;为了一株普通的灵草,他可以在危险的妖兽巢穴外蹲守几天几夜。
他太渴望资源了,渴望到骨子里。
他受够了被人轻视、被人夺走一切的滋味。
加入魔灾,最初只是为了活命,为了不被更强大的魔修随手杀掉。
但很快,他发现魔灾的规则简单粗暴——弱肉强食,掠夺至上。
这简直是为他量身定做的世界!
他凭借着精于算计和毫无底线的贪婪,不断向上爬,巧取豪夺,谄媚上位,甚至不惜出卖前任殿主贪狼,只为坐上这个能掌控更多资源的位置。
他贪婪地攫取着一切,以为拥有足够的资源就能获得安全,就能获得力量,就能让别人畏惧。
他将自己变成了一个守财奴,一个被贪欲驱动的傀儡。
可如今,最大的靠山倒了,最强的力量源头似乎也成了笑话。
他囤积的这些资源,在逍遥城主那般存在眼中,恐怕与尘土无异。
他一直以来信奉的“贪”之大道,在绝对的力量和无法理解的“选择”面前,显得如此苍白和可笑。
继续贪下去?
贪之看着外面那些为了一点残渣而厮杀的魔众,仿佛看到了自己过去的影子,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和厌倦涌上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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