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若不贪,他还能是什么?
他这一生,除了不断地掠夺和占有,还剩下什么?
三位魔殿主,在不同的殿堂,望着同样的魔灾众生相,却都在其中看到了自己过往的执念与沉沦。
无间孽渊深处,翻涌的业力瘴气似乎都因失去了核心而变得迟滞、粘稠。
三座魔殿如同失去灵魂的巨兽骸骨,孤寂地矗立在永恒的晦暗之中。
嗔怨魔殿内,血屠缓缓睁开那双饱含血煞与迷茫的眸子。
殿外,低阶魔众因恐惧和失去指引而引发的混乱厮杀声,如同针一般刺入他因回忆而略显恍惚的心神。
他仿佛又看到了千年前那片宗门焦土,听到了自己当年那绝望而疯狂的嘶吼。
复仇的嗔怒支撑了他千年,如今仇敌早已化为飞灰,这满腔的杀戮之力,还剩何用?
继续在这泥潭里,与这些蝼蚁般的存在争夺那点可怜的业力残渣吗?他血屠,何时变得如此……不堪了?
一股难以言喻的厌弃感,伴随着对那“新生”之路本能的恐惧与一丝微不可查的向往,在他心中激烈冲撞。
痴妄魔殿中,幻梦夫人指尖的痴念魔气“噗”一声轻响,彻底消散。
她看着水晶球中映出的、那些沉溺在她残留幻术里丑态百出的魔众,又仿佛透过他们,看到了那个同样沉溺在自己编织的虚妄梦境中千年、不敢面对真实的自己。
林逸的话如同暮鼓晨钟,敲碎了她最后的自欺欺人。
这身魔骨,这业力缠身的滋味……何止是不好受,简直是永恒的煎熬!
是继续在这无边幻梦中充当一个痛苦的“主宰”,还是去面对那“幽冥鬼府”刮骨洗髓的真实,搏一个清醒的可能?
她的目光逐渐从迷离转向一种近乎绝望的坚定。
真实再痛苦,也好过永恒的虚妄。
贪饕魔殿内,贪之猛地从堆积如山的宝物中抬起头,脸上肥肉因极度的恐惧和算计而颤抖。
他看看身边这些曾经视若性命、如今却感觉冰冷无用的财宝,又感知着殿外那些为了一点点资源就像野兽般厮杀的魔众,一种极致的荒谬感和寒意从心底升起。
他毕生追求贪婪,以为拥有越多越安全,可如今,最大的不安全,恰恰来自于这身贪婪本身和这失去顶梁柱的魔灾!
继续留着,逍遥城主那般存在会如何看他?回去当山大王?
看看外面这些混乱,这“大王”还能当几天?怕是立刻就要被其他虎视眈眈的势力或内部叛乱撕碎!
去幽冥鬼府?
九死一生……但厉万劫大人成功了,那是否意味着,也有一线生机?
贪之的小眼睛疯狂闪烁,对生存的极致渴望,最终压过了对失去财富和力量的恐惧。
他贪生,他怕死!
而眼下,那条看似最危险的路,或许是唯一能活下去,甚至……可能活得“像个人”的路!
几乎是不约而同地,三位魔殿主的目光,看向那处被林逸随手点开、散发着微弱但稳定空间波动的传送点。
下一刻,三道强大的神识波动混合着他们复杂难明的心绪,如同无形的浪潮,瞬间席卷了整个无间孽渊,清晰地传入每一个惶惑不安的魔修耳中:
“所有魔众听令!”
血屠的声音带着一丝残留的沙哑与不容置疑的决断。
幻梦夫人的声音不再柔媚,而是带着一种斩断过往的清冷。
贪之的声音则充满了急迫与一种赌徒押上全部的疯狂。
三道声音汇成一道清晰的意志,在这片刚刚失去“魔生”意义的土地上轰然回荡:
“业魔主祭已为逍遥城主所擒!厉万劫大人亦已散功,重归正道!”
“今日,魔灾已不复存在!”
“尔等面前,亦有两条路!”
“若还想留着这身魔骨,继续当你的魔头——”声音微顿,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意味,“即刻立下心魔大誓,从此远离凡俗,不得主动伤害任何无辜人族修士与凡人!若违此誓,业火焚心,万劫不复!”
“若……若还有一丝念想,想试试能否如厉大人一般,把这身污骨洗刷干净,重新做回个人的——”
三位殿主的声音在此刻奇异地重合,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便随我等……踏入传送阵,去闯那幽冥鬼府!”
最后,血屠那如同金铁摩擦般的声音,带着一抹冰冷的现实,为所有犹豫者浇下最后一盆冷水:
“另奉劝一句!若选择留下为魔,却仍不知收敛,他日若被天罗网等昔日仇敌擒获……哼,那就休怪他人替天行道,届时身死道消,莫怨天尤人!”
话音落下,无间孽渊陷入了一片死寂。
无数魔修目瞪口呆,消化着这石破天惊的消息和截然不同的未来。
紧接着,在无数道或茫然、或恐惧、或闪烁不定的目光注视下,三座魔殿的大门轰然洞开。
血屠率先迈出,步伐沉重却坚定,不再看周围任何魔众,径直走向传送阵的方向。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