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慕尘脸涨红了,既是羞愤,也是被戳穿后的狼狈。“你……你怎么能这么说?是,当初是你出了大力,可这店现在也是咱们夫妻的共同财产!我也是出了力的!我怎么就没本事了?要不是我里里外外……”
“里里外外什么?” 三姐逼视着他,“是里里外外陪着笑脸,还是里里外外听我爸指挥?许慕尘,别跟我玩这套。你那点心思,我隔着肚皮都看得清清楚楚。你不就是觉得,店让我爸管着,你没面子吗?不就是想让你爹妈过来,把这店变成你老许家的,好堵住外面那些说你是‘倒插门’‘吃软饭’的嘴吗?”
她的话又快又狠,字字诛心,将许慕尘最后一点遮羞布也扯了下来。
“我……” 许慕尘哑口无言,气血上涌,拳头在身侧攥紧。他看着三姐那张冰冷而精明的脸,忽然觉得无比陌生,也无比憎恶。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在这个女人面前,他那些算计和伪装,是多么可笑和无力。他想做一家之主?在她构筑的王国里,他连封地的大臣都算不上,顶多是个有点名分的弄臣。第一次“商量”,还没正式进入讨价还价的环节,就在三姐洞察一切的目光和毫不留情的揭穿下,惨败收场。客厅里的空气凝固了,只剩下两人粗重不一的呼吸声,和那盏壁灯投下的、将两人分割开来的巨大阴影。
三姐的话,像一盆掺着冰碴的冷水,对准许慕尘因妄念而燥热的心口,兜头浇下。
客厅里的死寂被这句话划破,又迅速被更沉重的死寂所吞噬。壁灯的光晕仿佛都凝固了,将三姐脸上那种混合着轻蔑、不耐烦和彻底掌控的神情,照得清清楚楚。
“你看好孩子就行了,不要想那些有的没的。”
这句话定性了他的角色——一个高级保姆,一个看孩子的。他的野心,他的算计,他自认为可以扭转乾坤的“妙计”,在她眼里,只是“有的没的”,是不该有的非分之想,是无足轻重的噪音。
紧接着,是更冷酷的算账,将他在这段关系中的“所得”与“所付”赤裸裸地摊开:
“你一份钱没花,闺女有了,儿子有了,还想怎么得?”
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秤砣,砸在许慕尘的心上,砸得他头晕目眩,砸得他五脏六腑都移了位。
“一份钱没花”——否定了他在这个家庭、这段关系中任何实质性的经济贡献与基础地位。房子、车子、店铺启动资金、日常用度……追根溯源,确实都与他许慕尘的原始积累无关。他就像个空手入场的赌徒,坐在了由别人搭建的赌桌上。
“闺女有了,儿子有了”——这是他得到的东西。一个女儿,一个儿子,完整的“儿女双全”。在三姐的价值体系里,这似乎已经是天大的恩赐,是他“空手套白狼”所能换取的顶级回报。仿佛他许慕尘的人生追求,就止步于拥有这两个孩子,至于尊严、话语权、社会评价、父母颜面,都是无关紧要的、贪婪的“还想怎么得”。
这句话彻底撕下了所有温情脉脉的伪装,将他们的婚姻关系还原成一场冰冷彻底的交易:她出钱、出资源、出生育价值;他出……出什么?出一个人,出一个“父亲”的名义,或许再加上一些劳力。而在这场交易中,她认为他已经超额获取了他应得的(一儿一女),因此,任何额外的索求——比如对产业的主导权,比如为父母争取尊严——都是不识好歹,都是贪得无厌。
许慕尘僵在原地,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嘴唇哆嗦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愤怒?有,那是一种被彻底物化、被踩在脚下还要被讥笑“不知足”的狂暴怒火。但比愤怒更汹涌的,是一种彻骨的寒意和……绝望的清醒。
他所有精心编织的理由——“家庭和睦”、“父母老有所乐”、“孩子成长环境”——在她这套简单粗暴的“收支核算”面前,不堪一击,显得虚伪又可笑。他忽然明白了,自己从未真正进入过她的核心领域,从未被她视为平等的合伙人或丈夫。他始终是她“购买”或“捕获”的某种功能的提供者,一个附属品。附属品,有什么资格要求主导权呢?他想做一家之主?在她眼里,他连合格的“一家之员”都算不上,顶多算个有长期合同的、负责特定任务的雇员。那句“还想怎么得”,不仅仅是拒绝,更是一种居高临下的终审判词,堵死了他所有试图通过“商量”、“讲理”来改变现状的路径。她明确划定了他的活动范围:看好孩子。除此之外,别多想,别多要。
许慕尘感到一阵剧烈的反胃,不是生理上的,而是心理上的。他看着三姐重新靠回沙发背,闭上眼睛,仿佛刚才只是驱赶了一只嗡嗡叫的苍蝇,那份漠然和笃定,比任何激烈的争吵都更让他心寒。
他缓缓站起身,动作有些踉跄。没有再说一句话,他转身走向阳台,砰地一声关上了门,将客厅里令人窒息的一切隔绝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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