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的战争僵持不下,且日复一日地消耗着所剩无几的情分和精力。许慕尘感到自己像一个深陷泥潭的孤卒,左冲右突,却只是越陷越深。三姐那套冰冷的“收支理论”和铜墙铁壁般的控制,让他感到个人的力量是如此渺小。他需要外援,需要有人帮他分析,帮他撑腰,甚至……帮他出主意。
他不再仅仅满足于独自生闷气或与之争吵。他开始有意识地联系那些许久未深聊的表哥、表弟,以及几个自认为关系还不错的旧日朋友。联络的理由起初是含糊的——“最近有点烦心事,出来喝两杯聊聊”,但几杯酒下肚,在对方关切的询问或他自己蓄意的引导下,那点“烦心事”便裹挟着怨气倾泻而出。
他讲述自己如何“辛辛苦苦”经营家庭和店铺,却毫无话语权;讲述岳父大锤如何把持超市,将他视为无物;讲述三姐如何用“一份钱没花”来羞辱他,将他定位为“看孩子的”;当然,他也重点渲染了父母因此在村里如何抬不起头,如何被邻里指指点点,说到动情处,眼眶发红,声音哽咽,将一个怀才不遇、受尽委屈又孝心可鉴的现代“窦娥”形象塑造得淋漓尽致。
听者的反应各异。有人感慨生活不易,劝他“忍忍就过去了,好歹有儿有女,不愁吃穿”;有人则附和着骂几句“女人太强势不好”,但也说不出什么具体办法。然而,在几个平素就有些大男子主义、或对三姐这类“非传统”女性本就心存偏见的亲戚朋友那里,许慕尘的倾诉,迅速点燃了他们的“义愤”。
尤其是他那两位事业小有成就、在家中说一不二的表哥。酒桌上,听完许慕尘带着七分真实三分渲染的诉苦,大表哥猛地将酒杯顿在桌上,眉头紧锁,语气里满是不平与鄙夷:
“慕尘,不是哥说你,你也太窝囊了!” 他抹了把嘴,“那许三姐,她再好,再能挣钱,她也是个生过孩子的女人!她以前那些烂事儿,咱就不提了,给你生了俩孩子是不假,可那就能成她骑在你脖子上拉屎的理由了?”
这话像一根尖锐的刺,精准地挑破了许慕尘心中那层他自己都不愿清晰面对的、关于三姐“过往”的隐秘芥蒂,并将其无限放大,变成了支撑他“委屈”的又一论据。
“就是!” 二表哥立刻接上,他更实际一些,“慕尘,这年头,谁离了谁不能活?她是有俩钱,可那钱怎么来的,大家心里没数?靠装神弄鬼能长久?你可是正经过日子的男人!她凭什么这么欺负你?连你爹妈的脸面都不顾?”
“生过了”这三个字,被反复提及。在他们的价值评判体系里,这似乎成了三姐一个原罪般的短板,一个她应该“感恩”许慕尘接纳、从而理应伏低做小的理由。他们自动忽略了许慕尘自身的问题和这段关系起于算计的本质,单纯将之解读为一个“不洁”且强势的女人,对一个“本分”男人的压迫。
“要我说,你就不能软!” 大表哥开始支招,带着几分酒后的狠劲,“店是你们夫妻的,你就有权说话!她爸凭什么一直在那儿?你爸你妈就不能去?这是原则问题,不能退!你得硬气起来,该争的必须争!大不了吵,大不了闹!她一个女人,带着俩孩子,真离了你,她那些神神鬼鬼的生意还能做那么顺?她心里虚着呢!”
“对,” 另一个朋友也凑过来,压低声音,“慕尘,你得抓住她的软肋。她最要什么?面子!还有她那套‘大师’的名声!你就从这儿下手。让她知道,把你逼急了,大家都没好果子吃。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你现在还有什么可失去的?但你得让她觉得,她可能失去的更多!”
这些“外援”的议论,像一剂剂强心针,又像一瓶瓶毒药,注入许慕尘本就愤懑不平的心里。他们为他“鸣不平”,将他的处境简单归结为“被坏女人欺负”,极大地满足了他受害者心态的需要,也进一步煽动了他对三姐的怨恨和对“夺权”的渴望。那些关于“生过了”、“女人不该如此”、“抓住软肋”的论调,虽然粗鄙且充满偏见,却在他此刻偏激的认知中,成了可以倚仗的“真理”和“策略”。
他带着微醺和满腔被鼓舞起来的“斗志”回到家,看着三姐的眼神不再仅仅是愤怒和绝望,更添了几分有恃无恐的冰冷和算计。表哥们的话在他耳边回响:“她心里虚着呢!”“抓住她的软肋!”
一场由家庭内部矛盾扩散、经外部偏见与煽风点火而升级的冷战(乃至潜在的热战),即将进入更危险的阶段。许慕尘不再仅仅想“商量”或“争取”,他开始认真考虑,如何运用这些“外援”提供的思路,去攻击三姐的“软肋”,进行一场破釜沉舟的“反击”。家庭,这个最后的避风港,正在亲友你一言我一语的“支招”中,加速滑向彻底破裂的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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