库尔提拉斯,提拉加德海峡,海潮崖
吉安娜·普罗德摩尔踏上故乡的土地时,海风裹挟着咸腥与回忆扑面而来。记忆中的海滩上,孩童的欢笑与渔夫的号子交织;而今,海岸线寂静得反常。远处,几个小小的身影以精准如钟表机械的步伐沿着潮线移动,柳条篮在他们手中仿佛经过校准的容器,每个转身、每次弯腰都遵循着看不见的最优解。
她身后,两名装扮成普通水手的守望者议会特工——一位是人类潜行者,另一位是暗夜精灵哨兵——悄然散入渔村。“按计划行事,”吉安娜低语,“我要亲眼看看那孩子。”
里奇·海潮的家是一栋刷着白漆的石头渔屋,门廊下挂着渔网和海螺风铃。吉安娜以“海军上将巡视海岸防务”的名义拜访时,老海潮夫妇局促地在围裙上擦着手,眼神里藏着某种难以言说的忧虑。
“里奇在屋后‘计算潮汐’,”老海潮嗓音沙哑,“他……他不太一样了,女士。像被什么附了身。”
吉安娜独自走向屋后。男孩背对她坐在一块平整的礁石上,面前沙滩上用树枝画满了几何图形与算式。他手中的怀表——吉安娜瞳孔微缩——那是库尔提拉斯老式航海怀表,表盖上有普罗德摩尔家族赠与忠诚水手的锚形徽记。这男孩家怎会有这个?
“潮汐不是这样计算的。”吉安娜开口。
里奇没有回头,手指在沙地上划出新的公式:“传统查表法有平均0.47小时的误差。我的动态模型综合了月球轨道偏心率、海峡地形流体力学系数、以及过去三十天的气压梯度记录,能将误差控制在0.02小时内。需要我展示推导过程吗,海军上将女士?”
他的声音平静精确,像个微型教授。吉安娜走到他身旁蹲下,目光扫过那些算式——它们准确得可怕,但也冰冷得可怕。没有孩童应有的好奇试探,只有确定性的输出。
“谁教你这些的?”
“光告诉我的。”里奇终于抬眼,那双本该映着大海与天空的蓝色眼眸里,隐隐有淡金色的网格纹路流转,“它在海里发光,唱歌,然后我就……懂了。”
“你祖母的怀表,”吉安娜指向他手中,“能给我看看吗?”
男孩迟疑了0.3秒——吉安娜敏锐地捕捉到这违反“最优反应”的延迟——才递过来。怀表很旧,黄铜表壳布满划痕,表盖内侧刻着一行小字:“给大副海潮,纪念‘海浪之歌’号的首航。——凯瑟琳·普罗德摩尔,黑暗之门7年”
吉安娜的心脏被攥紧了。这是她母亲年轻时赠予忠心部下的礼物。这位“大副海潮”,想必是里奇的祖父。
“你知道这行字的意思吗?”她问。
“文字信息:赠予声明、时间戳、签名。”里奇流畅回答,“情感价值:可量化为祖辈荣誉感,对当前决策的实际影响权重建议为0.07。”
吉安娜握紧怀表,金属棱角硌着掌心。她指向远处一片布满湿滑青苔的礁石区:“那里,根据你的模型,是‘低价值区域’,潮汐冲刷频率低,贝类分布稀疏。但你知道三十年前,有一个八岁女孩在那里捡到过什么吗?”
里奇的网格视野里,那片区域的评估值确实很低。他摇头。
“她捡到一枚被船锚撞碎的蓝宝石胸针残片,”吉安娜的声音在海风中飘忽,“后来才知道,那是她曾祖母在第一次海盗袭击中丢失的传家宝。那片礁石在航线图上标注为‘危险勿近’,所以从没人去仔细找过。只有那个不信邪的小女孩,因为觉得‘那里的苔藓颜色像翡翠’,在那里玩了整整一下午。”
她顿了顿:“那个女孩后来成了库尔提拉斯的海军上将。而那枚残片,让她第一次理解,有些价值……无法被标注在地图上。”
里奇眼中的网格闪烁了一下。矛盾:已知信息中,凯瑟琳·普罗德摩尔上将的曾祖母确实在第一次海盗袭击中遗失蓝宝石胸针;事件发生海域确实在提拉加德海峡;该礁石区确实被标注为危险……但所有这些信息,无法推导出“低价值区域可能蕴藏高情感价值物品”的通用公式。这是个低概率的统计异常。
然而,男孩脑海里却不受控制地浮现出一个画面:祖母在世时,也曾拉着他的手,指着某片“没什么好贝壳”的礁石,讲过一个关于海精灵藏宝的故事。那时他笑得开心,尽管最后只捡到几块普通鹅卵石。
网格开始出现噪点。
“效率很重要,”吉安娜站起身,将怀表放回里奇手中,“但库尔提拉斯的水手还相信另一些东西:直觉,偶然,还有……愿意为了一线渺茫希望驶向未知海域的勇气。这些‘不效率’的东西,曾让我们在暴风雨中找到新航线,在绝境中缔造奇迹。”
她离开前,在屋后那片“低价值礁石区”的边缘,悄悄放下了一样东西——不是任务计划中的“祖母怀表”,而是她自己随身携带的一件小物品:一枚磨损严重的黄铜指南针,指针永远固执地指向正北,哪怕在魔法干扰区也不动摇。这是她少年时期第一次单独航行时,父亲戴林送给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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