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宫的夜烛燃到第三根时,朱由检仍对着案上两份奏疏出神——一份是秦良玉报来的“三日後拔营驰援锦州”,字里行间满是战意;另一份是东宫詹事府递的“太子年满六岁,请择师讲学”,墨迹里藏着对储君培养的急切。
曹化淳端来温好的参汤,见陛下指尖在“太子”二字上反复摩挲,小声道:“陛下是在想太子的教养?詹事府推荐的几位师傅,都是饱学之士,可教太子读经史。”
“经史要读,可光读经史不够。”朱由检放下奏疏,目光望向窗外的星空,“朕六岁时,只知背书,可如今坐在这御座上,才知道打仗要靠兵、治国要靠钱、防人要靠心。太子将来要接朕的班,不能只做个书呆子——他得见一见军营的刀光剑影,知道将士们怎么拼命,才懂江山来得多不容易。”
曹化淳心里一动:“陛下是想……让太子去秦太傅的军营?”
“正是。”朱由检点头,语气坚定又带着几分谨慎,“秦良玉忠心耿耿,主动迁家眷入京,军册粮草全透明,把她那营盘交出去都放心。让太子去她营中待上一月,一来能让太子沾沾军气,知道什么是兵戈;二来秦良玉是女将,行事缜密,绝不会让太子受半分伤;三来……”他顿了顿,指尖敲了敲案面,“太子与秦良玉、马祥麟多亲近,将来太子登基,马家就是他的左膀右臂,比靠那些只会党争的文臣靠谱得多。”
可这话刚落,他又皱起眉:“但不能明着让太子去‘历练’。一来太子年幼,怕朝臣说朕拿储君冒险;二来秦良玉是外将,怕人说她‘结交东宫’,反倒让之前的避嫌白费了。”
曹化淳想了想,躬身道:“陛下不如借‘祈福’的由头。如今锦州战事紧,陛下可让太子去京郊的忠勇祠为前线将士祈福,而秦太傅的军营正好在忠勇祠附近——太子祈福之余,‘偶然’去军营看看,既合情理,又不扎眼。”
朱由检眼睛一亮:“好主意!再让东宫詹事陪太子去,每日递回‘祈福日志’,既让朝臣知道太子安全,又能悄悄记下军营的事。另外,给秦良玉递封密旨,让她只当太子是来‘观礼’,不用特意招待,该练兵还练兵,该议事还议事——让太子真真切切看明白,军营不是戏台,是拿命换江山的地方。”
第二日一早,密旨就送到了石柱军营。秦良玉展开一看,指尖在“太子祈福,偶经营区”几个字上顿了顿,立刻明白陛下的心思——这不是“偶然”,是让太子来认人、认营,也是让她跟东宫结个靠谱的缘分。
“传我命令。”秦良玉立刻召集将领,“三日后太子会经咱们营区去忠勇祠祈福,所有人正常练兵,不许刻意迎接,不许跪地行礼——太子要见的是真实的军营,不是装出来的样子。另外,马祥麟,你带太子看看咱们的火器营,让他知道红衣大炮怎么用、鸟铳怎么练,再给太子讲讲去年剿张献忠时,咱们怎么用火器打胜仗的。”
马祥麟眼睛一亮:“娘,我知道了!我一定让太子知道,咱们川军的火器不比京营差!”
“还有。”秦良玉又补充道,“太子年幼,别讲太多杀人的事,就说咱们怎么保家卫国,怎么让百姓不受鞑子欺负——让太子知道,咱们当兵,是为了护着他将来要守的江山。”
三日后,太子朱慈烺的仪仗到了忠勇祠附近。远远望见石柱军营的旗帜,詹事府的官员刚要传令“让秦太傅接驾”,就被太子拦住了:“先生,父皇说,秦将军在练兵,咱们别打扰,悄悄看看就好。”
六岁的太子穿着一身青色常服,踮着脚从营外的土坡上往下望——只见士兵们正在练阵法,有的举着鸟铳瞄准,有的推着红衣大炮调整角度,喊杀声震得草叶都在颤。马祥麟正好练完一队,抬头看见土坡上的太子,连忙走过去,躬身行礼:“末将马祥麟,见过太子殿下。”
太子跳下土坡,小脸上满是好奇:“你就是马将军?我父皇说,你跟你娘打了好多胜仗。”
“都是托陛下的福,托太子殿下的福。”马祥麟笑着把他领到火器旁,“殿下看,这是红衣大炮,能打三里地,去年咱们用它轰开了张献忠的营门;这是鸟铳,比弓箭快,鞑子的骑兵来了,咱们一开枪就能打下来。”
太子伸手摸了摸鸟铳的枪管,又问:“马将军,练这个累吗?”
“累。”马祥麟点头,语气认真,“但想到鞑子在锦州杀咱们的人,抢咱们的粮,就不累了。咱们多练一天,前线的将士就少受一天苦,太子殿下将来的江山,就多一分安稳。”
太子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又跟着马祥麟去看士兵们吃饭——黑面馒头就着咸菜,没有一点肉。“你们就吃这个?”太子惊讶地问。
“现在军饷刚到,先紧着军械买铁,等打退了鞑子,咱们再吃好的。”马祥麟笑着说,“殿下放心,就算吃这个,咱们也能把鞑子打跑。”
这一幕,正好被赶来的秦良玉看在眼里。她没上前,只是远远站着——马祥麟的话虽朴实,却把“忠君护国”的道理说透了,比詹事府的先生讲十本《论语》都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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