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宫的烛火,已燃至深夜。崇祯皇帝朱由检身着玄色常服,独自坐在御案前,面前摊开的,是凤阳总督刘孔昭呈上来的《内政疏》。案上的烛泪堆积如山,映得他年轻却布满倦意的脸庞忽明忽暗。他手中握着一支玉笔,笔尖悬在疏纸上,迟迟未落下——疏中所言“裁汰冗官、整顿漕运、清查藩田”,桩桩件件皆是切中时弊的良策,可每一条背后,都连着盘根错节的利益纠葛,动一发而牵一发而动全身。
冗官易裁,可那些都是祖制留下的勋贵子弟、阁老门生,一动便要牵动朝堂半壁;漕运难整,江南漕帮与地方督抚勾结多年,若真要严查,恐生民变;至于藩田……”崇祯轻轻叹了口气,指尖划过“清查藩田”四字,纸上的墨迹仿佛都带着血腥味。福王、潞王等藩王占田万顷,赋税全免,百姓却无立锥之地,可这些藩王,都是他的叔伯兄弟,真要动手清查,岂不是要背上“不孝不悌”的骂名?
每一步都要徐徐图之,可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
袁崇焕……”崇祯低声念着这个名字,语气复杂。三月前,他力排众议,将这位“戴罪”的督师与新练的新军重新召回关锦,委以重任,甚至许他“便宜行事”。可这三个月来,虽无大的败绩,却也未有一场像样的大胜,朝中弹劾袁崇焕“拥兵自重”“靡费军饷”的奏章,从未断过。他也曾动摇过,毕竟之前剑斩毛文龙,已经筑下大错,这一次他会不会幡然醒悟?可每次看到袁崇焕送来的练兵奏报,字里行间的赤诚与决心,又让他不忍放弃——
就在他心神恍惚之际,乾清宫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太监惊慌失措的呼喊:“捷报!捷报!前线八百里加急,锦州大捷!”
“什么?”崇祯猛地从龙椅上站起来,玉笔“啪”地掉在疏纸上,晕开一团墨渍。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快步走到殿门口,声音因激动而微微颤抖:“快!把奏报呈上来!”
只见一名浑身尘土的驿卒跪在宫门前,身上的号衣被汗水浸透,脸上带着难以掩饰的狂喜,双手高高举着一份用黄绫包裹的奏报。旁边的司礼监掌印太监王承恩不敢怠慢,连忙接过奏报,仔细检查了封口的火漆——那是袁崇焕的督师印信,完好无损。他才捧着奏报,快步走到崇祯面前,躬身呈上:“陛下,确是督师袁崇焕发来的捷报。”
崇祯一把抓过奏报,手指因紧张而有些颤抖,好不容易才撕开黄绫,展开奏疏。只见上面的字迹笔力遒劲,正是袁崇焕的亲笔:
“臣袁崇焕谨奏:崇祯五年九月十二日,后金皇太极亲率三万大军犯我大凌河,臣与总兵祖大寿,率新军迎敌。以红衣大炮轰其阵,鲁密铳轮射破其骑,后祖宽、赵率教领关宁铁骑追击,大破敌军,毙敌一万七千余,缴获战马千匹,军械无数。此役,重创敌军,大凌河城固若金汤,关锦防线,稳如泰山!后金短时再无南下之力!”
“轰!”崇祯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头顶,眼前的文字仿佛活了过来——他仿佛看到了红衣大炮轰鸣时的震天巨响,看到了鲁密铳齐射时的枪林弹雨,看到了袁崇焕手持宝剑,率领明军将士冲锋陷阵的身影,更看到了后金士兵溃逃时的狼狈不堪!
“一万七千余……”崇祯喃喃自语,反复念着这个数字,眼眶竟有些发热。自他登基以来,面对后金,明军哪次不是损兵折将、丢城弃地?萨尔浒之战,十万大军覆没;沈阳、辽阳失守,辽东尽失;己巳之变,皇太极甚至打到了北京城下,逼得他不得不下罪己诏。可今日,袁崇焕竟力保大凌河不失,毙敌一万七千,这简直是前所未有的大胜!
他猛地将奏疏高举过头顶,声音洪亮,带着压抑已久的激动:“好!好一个袁崇焕!好一个锦州大捷!朕没有看错人!”
殿外的宫女、太监们听到皇帝的欢呼声,都纷纷跪倒在地,山呼“万岁”。王承恩也满脸喜色,连忙说道:“陛下洪福齐天,督师忠勇,将士用命,才有此不世之功!这可是我大明近二十年来,对后金的第一大胜啊!”
“说得好!”崇祯走到御案前,重新拿起玉笔,却不是为了批答刘孔昭的《内政疏》,而是在一张空白的宣纸上,奋笔疾书。他的笔锋不再犹豫,每一个字都力透纸背:
“袁崇焕督师关锦,练兵有成,器械精良,此次大破后金,扬我大明国威,厥功甚伟!着即加袁崇焕太子太保、兵部尚书,赏银万两,锦缎百匹;总兵祖大寿加左都督,赏银五千两;其余参战将士,按功行赏,军饷加倍发放!传朕旨意,将锦州大捷的消息,颁告天下,让百姓知道,我大明还有能战之将,还有忠勇之兵!”
写完旨意,他将玉笔一掷,快步走到殿外的月台上。此时已是深夜,乾清宫的庭院里静悄悄的,只有风吹动宫灯的声音。崇祯抬头望向北方,仿佛能透过层层夜色,看到关锦防线的城头,那面飘扬的“袁”字大旗;看到袁崇焕与祖大寿并肩站立,接受将士们的欢呼;看到新军士兵们手持新式武器,眼神中闪烁着对胜利的渴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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