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回到大凌河,袁崇焕披上新换的披风,缓步走出中军大帐。晨风吹动他的衣袍,猎猎作响,他立在高台上,目光扫过下方整肃的营垒——士兵们身姿挺拔如松,即便沉默不语,也透着一股撼不动、压不垮的锐气,那是久经沙场的淬炼,更是对胜利的绝对笃定。两支大明劲旅,一支守土固城,一支锐不可当,此刻正如同两股奔涌的铁流,即将在明日的战场上合二为一,化作撕碎黑暗的力量。
这股力量的凝聚,始于他三个月前重返关锦的那个夜晚。彼时的关锦防线,虽经孙承宗奠基,却因己巳之变的余波显得疮痍满目:城垣多处坍塌但正在修复,士兵甲胄斑驳却更见杀气,虽粮饷匮乏,但士气高昂。袁崇焕策马踏入锦州城时,城头上的旗帜甚至因褪色而辨不清字号,守门的老卒握着锈迹斑斑的腰刀,见了他这位“戴罪还朝”的督师,眼神里既有敬畏,更藏着几分疑虑。
“督师,祖总兵在府衙候着,只是……”亲兵欲言又止,话里的意思袁崇焕怎会不懂——祖大寿出身辽东将门,麾下“祖家军”是关锦防线的骨血,当年己巳之变中,祖大寿因不满朝廷猜忌,曾率部擅自离京,虽最终被袁崇焕召回,却也埋下了“将不信帅”的隐忧。
袁崇焕却不慌不忙,解下披风递给亲兵,只带了一名书吏便往府衙去。踏入正堂时,祖大寿果然一身戎装端坐案前,案上摆着两柄佩刀,刀刃斜指地面,透着几分戒备。见袁崇焕进来,他起身拱手,语气算不上热络:“末将祖大寿,见过督师。不知督师此番归镇,打算如何守这关锦?”
“不是守,是攻。”袁崇焕径直走到案前,指着墙上悬挂的关锦防线图,指尖重重落在大凌河城的位置,“大凌河乃锦州之屏障,沈阳之门户,鞑子几次来犯,都把这里当作敲开我关锦的楔子。以往我们被动筑城、被动防御,今日起,要让大凌河变成扎进鞑子腹地的尖刀。”
祖大寿眉头一皱,刚要开口反驳——大凌河城垣残破,兵力不足,连守城都捉襟见肘,何谈进攻?却见袁崇焕从袖中取出一本薄薄的册子,封面上写着“新军制略”四个大字,递到他面前:“祖将军,我要练一支新军,一支用新器、走新阵、打新仗的劲旅。你麾下的祖家军,是这支部队的骨血;而这些,是让骨血生出铁筋的方子。”
册子翻开,里面的内容让祖大寿瞳孔骤缩:既有对士兵选拔的严苛标准——“年二十至三十,身强体健,能开八力弓、负五十斤甲行百里者方准入伍”;也有对训练的革新——每日除了弓马娴熟,还要加练“火器操演”“步炮协同”,甚至详细标注了每队士兵的站位、每门火炮的射程;更有对军饷的承诺——“新军士兵月饷二两,立战功者加倍,阵亡者赏银五十两,家眷由官府赡养三年”。
“督师,这……”祖大寿手指摩挲着册子上的字迹,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军饷、火器、甲胄,哪一样不要银子?朝廷如今……”
“银子我来筹。”袁崇焕打断他,语气斩钉截铁,“陛下把内帑拨了连万两,另外我已奏请圣上,将关锦商税、盐税截留三成,再加上我私人捐出的五千两,先解燃眉之急。至于火器,我已带来新式鲁密铳,最重要的是新训的关宁铁骑还有十二门红衣大炮,不日便到。为了避免后金探子知晓已秘密潜伏。”
这话彻底打消了祖大寿的疑虑。他猛地站直身子,单膝跪地,双手抱拳:“末将愚钝,此前多有不敬。若督师真能让弟兄们有饭吃、有好枪用,祖家军上下,愿听督师调遣,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自此,关锦大地上,一场轰轰烈烈的整军备战开始了。袁崇焕亲自坐镇锦州校场,每日天不亮便陪着士兵一起训练。他摒弃了以往“重骑兵、轻步兵”的旧习,将新军分为“铳卒队”“炮兵队”“刀盾队”三部分:铳卒队每人配备一杆鲁密铳,枪管细长,射程远达三百步,比旧式火铳精准数倍;炮兵队则由祖大寿亲自统领,十二门红衣大炮被安置在特制的炮架上,炮身铸有精铁花纹,炮口粗如碗口,一发炮弹便能轰塌半丈城墙;刀盾队则手持厚铁盾与斩马刀,专司近战,保护铳卒与炮兵。
训练场上,袁崇焕常常亲自示范:他手把手教铳卒如何装填火药、校准准星,如何在敌军骑兵冲来时“三排轮射”——第一排射击,第二排装填,第三排待命,循环往复,形成连绵不绝的火力网;他陪着炮兵测量距离、调整角度,甚至冒着危险亲自点燃炮捻,看着通红的炮弹呼啸着砸向远处的土坡,炸出丈深的坑洞,身后的士兵们爆发出震天的欢呼;他还与祖大寿一起,琢磨出“步炮协同”的新阵法——遇敌时,先由红衣大炮轰击敌军阵型,待敌军混乱,铳卒队轮射压制,最后刀盾队与骑兵冲锋,一举破敌。
除了练兵,袁崇焕更注重“固城”。他下令重修大凌河城,摒弃了以往“方城圆池”的旧制,将城墙加高至三丈,加厚至两丈,墙面用糯米灰浆混合砖石砌筑,坚硬如铁;城头上每隔十步便筑一个炮台,专门安置红衣大炮,炮口直指城外;城墙根下挖掘了宽五丈、深三丈的护城河,河里钉满尖木,水面上架设可随时起降的吊桥;城内还修建了粮仓、药库、弹药库,囤积了足够全军三个月食用的粮草和数万发炮弹;城外开始屯田,将带来的土豆和玉米由伤病和民夫分拨耕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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