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内的寂静还未散去,祖大寿等人攥着拳头,指节都泛了白——他们能想象落马坡上的惨烈,却想象不出多尔衮那等心高气傲之人,败到极致时是何等模样。而此刻的落马坡西侧,残阳如血,正照着多尔衮那具摇摇欲坠的身躯。
亲兵把他扶上一匹备用的黄骠马,可他刚坐稳,就猛地喷出一口鲜血,溅在马鬃上,红得刺眼。他低头看着胸口那道还在渗血的伤口,伤口处的疼痛钻心,却远不及心口的憋闷——那是一种被彻底碾碎、连挣扎都显得多余的无力感。
“王爷,快走!明军骑兵还在追!”亲兵焦急地呼喊,声音里带着哭腔。
多尔衮却像没听见,目光死死盯着落马坡的方向,那里曾是他引以为傲的八旗铁骑列阵的地方,如今只剩下横七竖八的尸体,玄色的甲胄被血浸透,叠在枯黄的草叶上,像是一片凝固的黑夜。他想起开战前,自己还在阵前鼓舞士气,说“明军不堪一击,今日定要踏平宁锦”,那些士兵们轰然应和,眼里的狂热和自信,和他如出一辙。可现在,那些熟悉的面孔,不是倒在了明军的长矛下,就是逃得无影无踪,只剩下几个亲兵围着他,瑟瑟发抖。
“不堪一击?”多尔衮突然低笑起来,笑声嘶哑,像是破锣在响,“是我们……是我们不堪一击啊!”
他想起那些关宁骑士的模样——他们的眼神里没有恐惧,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平静,仿佛眼前的厮杀不是生死搏命,而是一场早已排练好的演练。他们的马刀砍过来时,角度刁钻得让他避无可避;他们的三眼铳响起来时,铅弹总能精准地穿透八旗骑兵的甲胄缝隙;就连他们的战马,都像是通人性,在混乱的战场上依旧能保持队形,不慌不忙地配合着骑士的动作。
而他的八旗铁骑呢?那些平日里悍不畏死的士兵,在关宁铁骑的冲击下,竟开始退缩、逃窜。有个他亲手提拔的佐领,平日里号称“刀劈三敌”,今日却被一名关宁骑士用长矛挑下马,连反抗的勇气都没有;还有一队他最信任的白甲兵,冲上去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就被关宁铁骑分割包围,最后无一生还。
“为什么……”多尔衮又一次喃喃自语,眼前开始发黑。他想起父亲努尔哈赤,想起兄长皇太极,他们一辈子都在和明军打仗,从未有过这样的惨败。萨尔浒之战,他们以少胜多,把明军打得丢盔弃甲;辽沈之战,他们一路势如破竹,占领了大片土地。他一直以为,八旗铁骑是天下第一,明军不过是一群待宰的羔羊,可今天,关宁铁骑告诉他,他错了,错得离谱。
那种感觉,就像是一个从小被捧在手心的天之骄子,突然被人狠狠摔在地上,踩在脚下,让他看清自己不过是个笑话。他引以为傲的勇猛,在关宁铁骑的战术面前,显得那么鲁莽;他自视甚高的战斗力,在关宁铁骑的装备和配合面前,显得那么拙劣。这不是战败,这是碾压,是彻头彻尾的降维打击——他连对手的衣角都摸不到,就已经被打得体无完肤。
“王爷,明军追上来了!”亲兵的呼喊声越来越近,远处已经能听见关宁铁骑的马蹄声,那“哒哒”的声音,此刻在多尔衮听来,像是催命的鼓点,每一声都敲在他的心上。
他猛地抬头,眼里闪过一丝狠厉,却很快又被绝望取代。他想拔剑自刎,可手刚碰到剑柄,就浑身无力地垂了下来——他连自杀的力气都没有了,更别说回头再战。
“撤……撤往沈阳……”多尔衮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声音微弱得像蚊子叫。亲兵们不敢耽搁,簇拥着他,朝着沈阳的方向狼狈逃窜。
多尔衮伏在马背上,风吹过他的脸颊,带着血腥味和尘土味。他闭上眼睛,眼前全是关宁骑士的身影,全是八旗铁骑溃败的景象。他知道,这一战,他不仅输掉了两万铁骑,输掉了自己的名声,更输掉了那份“不可战胜”的自信。从今往后,“关宁铁骑”这四个字,将成为他一辈子的噩梦,只要一想起,就会让他心口发疼,让他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适合打仗,是不是真的能像父亲和兄长那样,带领八旗子弟入主中原。
而另一边,落马坡上的厮杀早已结束,关宁铁骑的士兵们正忙着清理战场。祖宽站在一堆八旗铁骑的尸体旁,手里的丈八蛇矛拄在地上,矛尖还在滴着血。他擦了擦脸上的汗水和血污,看向身边的赵率教,笑道:“赵将军,这多尔衮的铁骑,也不过如此嘛!”
赵率教也笑了,他的马刀已经卷了刃,随手扔在一旁,拿起一块干粮啃了起来:“不是他们弱,是咱们督师的战术厉害,是咱们关宁铁骑的兄弟们勇猛。你没看见,刚才多尔衮那模样,都快哭了!”
士兵们纷纷笑了起来,笑声里带着胜仗后的轻松和自豪。他们开始收集战场上的武器和甲胄,那些八旗铁骑的玄色甲胄,虽然不如他们的棉甲轻便,却也能用来修补自己的装备。有些士兵还在八旗士兵的尸体上翻找着干粮和银子,脸上带着收获的喜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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