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的第一场雪,比往年早了半月,簌簌落在察哈尔部的主营帐顶,将那面绣着“九白”徽记的黄旗压得微微下沉。帐内,林丹汗坐在铺着整张黑狐皮的宝座上,指尖摩挲着腰间那柄传自成吉思汗的“苏鲁锭”腰刀,刀鞘上的鎏金纹路在羊脂烛火下泛着冷光,映得他眼底的野心,比帐外的寒风更烈。
“大凌河的消息,你们都听到了?”林丹汗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目光扫过帐内肃立的八位蒙古部首领——有他的亲弟弟额哲,有依附察哈尔多年的阿噜科尔沁台吉达赉,还有昨夜刚从盛京边境赶来的扎鲁特部使者色本。帐帘被寒风掀起一角,雪沫子卷进来,落在色本的狐皮帽上,他却浑然不觉,只低着头,喉结不停滚动。
额哲年轻,性子急,率先开口:“汗兄,皇太极那厮五万大军围个大凌河,竟被袁崇焕的三万援军打垮,镶白旗死伤过半,连固山额真都被射伤!这说明什么?说明八旗铁骑不过是纸老虎,大清气数要尽了!”
“纸老虎?”林丹汗冷笑一声,手指重重敲了敲宝座扶手,“当年萨尔浒之战,努尔哈赤四万破明廷十万,那也是纸老虎?皇太极这是轻敌,不是无能。但……”他话锋一转,眼中闪过一丝锐利,“轻敌,就是最大的破绽。草原上的狼,不会因为猎人摔了一跤,就忘了他的弓箭,可若是猎人的弓箭断了弦,狼,就该扑上去了。”
他起身,走到帐中央悬挂的《蒙古全图》前,手指从察哈尔部的驻地,划过科尔沁、扎鲁特、巴林,最终停在盛京的位置:“我们黄金家族,是成吉思汗的后裔,当年祖父达延汗统一蒙古,何等威风?可如今,察哈尔部龟缩在西拉木伦河以西,科尔沁倒向后金,扎鲁特、巴林首鼠两端,连明廷都敢对草原指手画脚——这不是黄金家族的荣耀,是耻辱!”
色本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动摇。他昨日从扎鲁特部赶来时,岳托的五千八旗骑兵正驻扎在牧地边缘,甲胄鲜明,刀枪林立,那股威慑力让他夜里都睡不安稳。可此刻,林丹汗的话像一把火,点燃了他心底潜藏的野心:“汗王,您的意思是……趁皇太极兵败,联合各部,攻打沈阳?”
“不是攻打,是‘光复’。”林丹汗纠正他,语气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高傲,“沈阳本就是蒙古故地,当年被努尔哈赤强占,如今,该还给黄金家族了。皇太极败于大凌河,军心涣散;明廷忙于应付辽东,无力北顾;科尔沁虽与大清亲善,可奥巴那老狐狸,向来谁强跟谁——只要我们打出‘复兴蒙古’的旗号,再许以各部牧地、财帛,那些摇摆的部落,定会倒向我们!”
他转身,从案上拿起一封密信,扔给达赉:“这是我写给明廷兵部尚书梁廷栋的信,我答应他,只要明廷肯出十万两白银、五千石粮食,再供给我们红衣大炮的火药,我便率蒙古各部,从背后夹击大清。明廷那边,已经回信了,说愿意‘助蒙古复兴,共抗大清’。”
达赉展开密信,看完后脸色大喜:“汗王英明!有明廷的资助,再联合各部,定能一举打垮皇太极,重现黄金家族的辉煌!”
帐内的首领们顿时沸腾起来,你一言我一语,有的说要先打科尔沁,有的说要直扑沈阳,只有额哲皱着眉,小声道:“汗兄,皇太极虽败,可八旗的底子还在,多尔衮、代善都是能征善战之辈,我们……会不会太冒险了?”
“冒险?”林丹汗瞪了他一眼,语气带着几分恨铁不成钢,“我们察哈尔部,从父亲那辈起,就被努尔哈赤、皇太极父子打压,从辽东退到西拉木伦河,再退,就只能去漠北喝西北风了!如今皇太极兵败,是上天给我们的机会,错过这次,黄金家族就真的再也站不起来了!”
他走到帐前,猛地掀开帐帘,凛冽的寒风卷着雪花扑进来,却吹不散他眼底的狂热:“传令下去!三日之内,集结察哈尔部所有精锐,共三万骑兵;达延,你去联络阿噜科尔沁、四子部落,许他们战后牧地西扩三百里;色本,你回扎鲁特部,告诉你们台吉,若敢倒向大清,我第一个踏平他的牧场;额哲,你随我亲征,亲眼看着你兄长,如何把皇太极的头颅,挂在沈阳的城楼上!”
“遵汗王令!”众人齐声应和,声音里满是亢奋,仿佛已经看到了黄金家族复兴的曙光。
林丹汗看着帐外漫天飞雪,伸手接住一片雪花,指尖的冰凉让他更加清醒——他知道,这一战,是豪赌。赌皇太极的军心未稳,赌蒙古各部的野心,赌明廷的资助能按时抵达。可他别无选择,黄金家族的荣耀,察哈尔部的存续,都压在了这场战争上。他腰间的“苏鲁锭”刀,仿佛也感受到了主人的决心,在鞘中微微震颤,像是在呼应着八百年前,成吉思汗驰骋草原的英魂。
三日后,西拉木伦河畔的牧场上,三万察哈尔骑兵整齐列队,各色的部落旗帜在风中飘扬,最中央的,是那面象征着黄金家族权威的“九白”黄旗。林丹汗一身银甲,骑在日行千里的“踏雪乌骓”上,手里高举着“苏鲁锭”刀,声音洪亮如钟:“兄弟们,我们是成吉思汗的子孙,是草原的主人!今日,我们要挥师东进,夺回属于我们的土地,重振黄金家族的威名!皇太极挡路,我们就杀了他;后金不服,我们就灭了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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