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六年腊月十三,陕西凤翔府的帅帐内,炭火烧得正旺,却驱不散帐中凝滞的寒意。高迎祥与洪承畴相对而坐,桌上摊着陕南地形图,刚敲定完明日三路进兵洋县、围剿罗汝才的计策,帐外的风雪声便顺着帐帘缝隙钻了进来,带着几分刺骨的冷。
“督师,”高迎祥突然开口,手指在地图上的“兴安州”处敲了敲,语气沉了几分,“罗汝厚罗汝才这两个老狐狸,盘踞陕南三年,手下虽只有两万兵,却能与朝廷周旋这么久,总觉得他背后有人撑着。”
洪承畴端起茶杯,指尖触到杯壁的凉意,眉头微蹙:“两人反复无常,早年曾投过后金,后来又叛归大明,如今占着陕南六县,既不附我,也不投张献忠,确实蹊跷。只是他兵力有限,掀不起太大风浪,明日一战,定能擒他。”
“未必。”高迎祥摇头,突然从怀中掏出一个油布包裹,层层解开,里面竟是一封折叠整齐的书信,信封用的是极厚的牛皮纸,封蜡早已被拆开,露出里面泛黄的信纸,“方才刘宗敏派人送来的,说是今早从罗汝才的副将书房里搜出来的,你瞧瞧。”
洪承畴心中一动,伸手接过书信。刚展开信纸,目光扫过开头的字迹,脸色便骤然一变——那开头的称谓,竟不是大明官员的“大人”“老爷”,而是后金特有的“天聪汗陛下”!
“这是……”洪承畴的手指猛地攥紧信纸,指节泛白,连声音都带着几分颤抖,“是给皇太极的信?”
高迎祥点头,语气凝重:“你接着看。”
洪承畴深吸一口气,逐字逐句地读下去,越读,脸色越沉。信是罗汝才写给皇太极的,字里行间满是谄媚:“臣罗汝才,叩拜天聪汗陛下。今陕南高迎祥、洪承畴合兵六万,欲来攻伐,臣虽兵力微薄,愿为陛下内应,待汗王大军南下,臣便在陕南举事,断其粮道,助汗王一举拿下陕西……”
信中还详细写了高迎祥与洪承畴的合兵部署:边军主力在凤翔府,义军多集中在汉中,粮草囤积于石泉县;甚至连明日三路进兵洋县的路线、先锋官曹文诏的姓名,都写得一清二楚。最后,罗汝才还承诺,若皇太极肯出兵相助,他愿以陕南十二县为献礼,归降后金,永为藩属。
“好个罗汝才!”洪承畴猛地将信纸拍在桌上,茶水都被震得溅了出来,“竟敢通敌叛国,勾结后金!难怪他迟迟不肯归降,原来是在等皇太极的援军!”
高迎祥的脸色也不好看,他本以为罗汝才只是想占地为王,却没想到此人竟早已投靠后金,若不是刘宗敏搜出这封信,明日进兵洋县,恐怕会落入罗汝才与后金的圈套——到时候,六万大军腹背受敌,后果不堪设想。
“督师,此事非同小可。”高迎祥往前凑了凑,声音压得极低,“罗汝才与皇太极勾结,说明后金早已觊觎陕西。这封信若是送到北京,皇上必定震怒,说不定会让我们暂停围剿罗汝才,先防备后金。可若是不送,一旦罗汝才的阴谋得逞,我们六万大军,还有陕南的百姓,都要遭殃。”
洪承畴闭了闭眼,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身为陕西督师,肩负着镇守西北的重任,此事不仅关乎陕南的战局,更关乎大明的安危。后金近年来屡犯边境,若是再与罗汝才勾结,拿下陕西,便可长驱直入,直逼北京——到那时,大明便真的危在旦夕了。
“必须送!”洪承畴睁开眼,目光坚定,“这封信是铁证,必须立刻送往北京,让皇上知道后金的狼子野心,也让朝中那些主和派看看,皇太极到底安的什么心!”
说罢,他起身走到帐边,掀开帐帘,对守在外面的亲卫沉声道:“传我的命令,立刻去驿馆,叫最精锐的驿卒过来,要快!”
亲卫见洪承畴脸色凝重,不敢耽搁,转身便朝着驿馆的方向狂奔而去。帐内,高迎祥拿起那封信,又仔细看了一遍,眉头紧锁:“罗汝才在信中说,要等皇太极的大军南下,可后金的主力此刻应该在辽东,怎么会突然来陕西?莫非……他们早已暗中调兵了?”
洪承畴走到地图前,手指顺着辽东到陕西的路线划过,脸色越发难看:“后金若想进陕西,有两条路:一是从蒙古草原绕道,经榆林入陕;二是从山海关西进,经山西入陕。无论是哪条路,都需要时间。罗汝才在信中没说皇太极何时出兵,恐怕是想等我们明日进兵洋县,他再趁机联络后金,打我们一个措手不及。”
“那明日的进兵计划,要不要改?”高迎祥问道。
洪承畴沉吟片刻,摇了摇头:“不能改。罗汝厚以为我们不知道他的阴谋,明日必定会按原计划设伏,我们正好将计就计,一举擒他,绝不能给后金出兵的机会!”
就在这时,帐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三名身穿驿卒服饰的汉子快步走了进来。他们个个身材精壮,腰间挎着长刀,背上背着驿马的鞍鞯,显然是常年往返于各地的精锐驿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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