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象升的靴底碾过黑风口崖边的薄冰时,寒雾正顺着石缝往上涌,将整道山隘裹得如坠仙境。他抬手按住盔檐,目光穿透白雾,落在隘口深处那道仅容两骑并行的窄道上——这里比逃军山更险,两侧是刀削般的绝壁,谷底积着齐膝的雪,连飞鸟都难寻踪迹,正是多尔衮选的“死路”。
“将军,高将军那边传来信号,清军前锋已进谷了!”哨探跪在雪地里,声音冻得发颤,“约莫三百人,都是披甲骑兵,马背上驮着攻城的撞车部件。”
卢象升点头,指尖划过腰间的七星剑,剑鞘上的霜花簌簌掉落:“告诉迎祥,按原计划行事。等清军后队全部进谷,就把谷口的滚石放下,别留活口。”
话音刚落,西侧绝壁上传来一阵细微的绳索摩擦声。卢象升抬头,见高迎祥正趴在崖顶的雪堆里,朝他比了个“就绪”的手势——这几日,两人带着两千锐卒,在黑风口两侧的绝壁上凿出了数十个藏兵洞,又在谷口堆了上万斤滚石,只等清军往里钻。
“将军,您看!”一名千总突然指向谷口,只见一队黑影正顺着窄道缓缓进来,马蹄踩在雪地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为首的清军将领穿着玄色皮甲,腰间挂着把鎏金弯刀,正是阿济格麾下的副将蒙格。
卢象升眯起眼,看着清军骑兵一个个进谷,马背上的撞车部件用黑布裹得严严实实——他们以为这险峻的黑风口是明军的防御盲区,却不知早在三日前,洪承畴就料到多尔衮会换道,让他和高迎祥在此设伏。
“再等等。”卢象升按住腰间的剑柄,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等他们走到谷中那段‘断魂崖’,再动手。”
约莫一炷香的功夫,清军终于全部进谷。蒙格勒住马缰,抬头望了望两侧的绝壁,眉头微微蹙起:“这地方太静了,派两个人上去看看。”
两名清军士兵刚要翻身下马,崖顶突然传来一声哨响。高迎祥猛地挥下手中的红旗,喊杀声瞬间响彻山谷:“放滚石!”
上万斤滚石顺着绝壁滚落,带着呼啸的风声,瞬间将谷口堵得严严实实。清军猝不及防,前头的骑兵瞬间被砸翻,马嘶声、惨叫声此起彼伏。
“不好!有埋伏!”蒙格挥刀劈飞一块碎石,正要下令往后撤,却见谷中那段“断魂崖”突然塌了——原来卢象升早让人挖空了崖底的土石,只留一层薄雪掩盖。
清军骑兵纷纷坠入崖下的深涧,惨叫声不绝于耳。蒙格脸色煞白,挥刀朝西侧绝壁冲去:“杀出去!”
可刚走没几步,绝壁上突然射下无数箭矢。高迎祥带着五百锐卒,从藏兵洞里钻出来,箭如雨下,清军士兵一个个中箭落马。
“蒙格,束手就擒吧!”卢象升骑着马,从谷尾缓缓走出,七星剑直指敌首,“黑风口就是你的葬身之地!”
蒙格红着眼,挥刀就朝卢象升冲来:“明狗休要猖狂!我大金铁骑……”
话音未落,高迎祥突然从斜刺里跃出,手中的弯刀直劈蒙格的肩胛。蒙格惨叫一声,手中的鎏金弯刀脱手飞出。他回头望去,只见自己麾下的士兵们有的坠入深涧,有的中箭身亡,竟无一人能冲出重围。
“将军,别打了!咱们中计了!”一名清军士兵跪倒在地,声音里满是绝望,“这黑风口就是个陷阱!”
蒙格望着谷口堵死的滚石,又看了看四周越围越多的明军,突然仰天长啸一声,猛地拔出腰间的短刀,就要往脖子上抹。
“住手!”卢象升大喝一声,抬手甩出一根绳索,缠住了蒙格的手腕,“你若愿降,我保你麾下弟兄不死。若执意顽抗,今日这黑风口,便是你们的葬身之地!”
蒙格愣了愣,看着身边尸横遍野的士兵,又摸了摸肩胛上的伤口,终于无力地垂下了手臂。短刀“当啷”一声掉在地上,溅起几粒雪尘。
夕阳西下时,战斗彻底结束。卢象升站在黑风口的崖顶,望着被押往迁安卫的清军俘虏,长长舒了口气。高迎祥走上前来,手里拿着一面缴获的清军旗帜,用力往雪地里一插:“将军,这股清军算是彻底歼灭了!多尔衮想从黑风口潜入,没成想掉进了咱们的包围圈!”
卢象升低头,看着谷中堆积的清军尸体和破损的撞车部件,突然想起昨日洪承畴在帐中说的话:“多尔衮自以为黑风口险峻,明军防守薄弱,却不知越是险峻之地,越容易设伏。咱们就给他演一出‘请君入瓮’,让他知道,这大明的疆土,不是他想进就能进的。”
这时,一名哨探匆匆跑来,跪在雪地里禀报:“将军,洪督师传来消息,多尔衮得知黑风口的清军全军覆没,气得当场摔了酒杯,已经下令撤回承德关外了!”
卢象升和高迎祥相视一笑,眼底满是欣慰。这一战,不仅粉碎了多尔衮的偷袭计划,更守住了大明的北境防线。往后,再想从黑风口或青松岭潜入,难如登天。
可卢象升望着远处连绵的群山,眉头却微微蹙起。他知道,多尔衮不会善罢甘休。这一次的“黑风口猎狐”,不过是双方博弈的又一场胜利。接下来,清军必定会换一种打法,而他们要面对的,恐怕是一场更大的风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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