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绝的手还握着她的手腕,指腹贴在脉门上,一动不动。
苏绾睁开眼的时候,看见的是他低垂的脸。
烛火早灭了,天光从窗缝里挤进来,照在他眼下一片青黑上。他没换衣服,也没闭眼,整个人像一尊石像守在床边。
她喉咙发干,胸口闷得像压了块铁。
想说话,刚张嘴,一股腥甜涌上来。
她偏头,一口血吐在床褥上。
萧绝立刻抬手摸她嘴角,动作快得不像个帝王,倒像个疯子。
“醒了?”他声音哑得不行,“再敢晕一次,我就把太医院全埋进你坟里。”
苏绾扯了下嘴角:“臣妾……没事。”
“放屁。”他直接打断,“你心脉里的毒散了,是死前兆。”
门外传来脚步声,太医跪在门口,头都不敢抬。
“回王爷,王妃体内余毒已侵心脉,寻常药石无效,只能……续命三月。”
萧绝猛地起身,一脚踹开门。
“滚出去。”
太医扑通趴在地上,连滚带爬地退走。
寝宫重归安静。
苏绾看着萧绝的背影。他站在窗前,手抓着窗框,骨节泛白。
她知道他在忍。
忍杀人的冲动,忍失控的情绪,忍那句“你不准死”。
她轻轻开口:“王爷,万金悬赏……值得吗?”
萧绝回头,眼神红得吓人。
“整个天下都给你,不值?”
“可没人治得好我。”她低声说,“醉梦散的毒,入心就无解。”
“那就把江湖上的骗子全抓来试。”他说,“活一个,赏万户侯。死一个,算我赔的。”
苏绾笑了下。
笑完又咳,这次没吐血,但手心全是冷汗。
她在心里喊系统。
【在。】
【有能续命的药吗?】
【有。兑换涅盘丹,需消耗全部积分。是否确认?】
她没犹豫。
【确认。】
下一秒,一枚黑色丹丸出现在她掌心,带着微弱热意。
她直接吞下。
一股暖流从胃里炸开,顺着经脉游走,像有人拿火把烧过全身淤堵的地方。
疼,但比刚才好受。
她脸色慢慢有了点血色。
萧绝盯着她:“你吃了什么?”
“保命的东西。”她说,“能撑三年。”
“三年?”他冷笑,“我让你活三百年。”
“够了。”她坐起来一点,“三年,够看遍江山了。”
萧绝盯着她看了很久。
突然伸手把她拉进怀里,力道大得几乎勒断她的呼吸。
“你说什么?”他问。
“臣妾想跟着王爷……去看山河。”她靠在他肩上,声音轻,“江南的雨,西北的雪,北境的烽火台,海边的日出。我都想看看。”
他没说话。
过了好久才说:“好。”
然后松开她,转身走到桌边,拿起一份圣旨模样的东西。
“登基大典改期。”他说,“你好了再说。”
“不用。”她摇头,“明日就行。”
“你现在的样子站都站不稳。”
“可我想陪你登高台。”她看着他,“天下人都等着看新帝登基,不能因为我一个人停。”
萧绝盯着她,眼神像要把她看穿。
“你是不是早就计划好了?”他问,“从一开始,你就打算用这条命换我要的一切?”
苏绾没否认。
她只是笑了笑:“臣妾贪心,想要的太多。权势、地位、自由……还有您。”
萧绝忽然笑了。
笑得有点疯。
“行。我都给你。”他说,“但你得活着花。”
第二天天还没亮,宫人就进了寝宫。
凤冠霞帔摆在架子上,金线绣的龙凤盘绕,沉得像铁。
苏绾由她们扶着起身,梳妆。
铜镜里的人脸色还是白的,嘴唇没什么血色,但眼神稳。
她接过胭脂,自己涂了口红。
一抹红,压住了所有虚弱。
萧绝在外殿等她。
看见她走出来时,脚步顿了一下。
“能行?”他问。
“能。”她说。
他伸出手。
她搭上去。
两人一路走到正殿外。
鼓乐响起,百官列队,百姓跪拜。
高台之上,红毯铺展。
他们并肩而上。
每一步都很慢,但她没让人扶。
到了顶端,司礼官高唱吉时已到。
萧绝戴上皇冠,苏绾披上后冕。
金玺交接,天地同贺。
“吾皇万岁!皇后千岁!”
呼声震天。
苏绾站在他身边,接受百官朝拜。
她挺直背,脸上带着笑,像真正的凤凰临世。
只有她自己知道,袖中的手一直在抖。
指尖冰凉,脉搏跳得乱。
她悄悄掐了下掌心,逼自己清醒。
三年。
够了。
至少现在,她和他一起站在了最高处。
台下万人叩首,台上风卷衣袍。
萧绝侧头看她一眼。
她回了个笑。
他伸手,轻轻握住她的指尖。
很短,很快就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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