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郊的白凤岭在秋末总是裹着一层化不开的雾。雾气沿着盘山公路漫上来,在半山腰那栋二层浅蓝色建筑的玻璃幕墙上撞出细碎的水痕,像无数只潮湿的手,正试图叩响这扇紧闭的门。建筑正门上方悬挂着一块钛合金牌匾,“京城人脑健康研究中心”十个字在雾中泛着冷光。
偶尔有路过的驴友举起手机拍照时,就有人会指着牌匾下方的通风口打趣:“你说这里面真的研究人脑子?我怎么闻着像是旧电脑的味儿。”
没人知道,通风口飘出来的不是电脑散热的味道,而是“梦熵”项目的冷却系统在运行时溢散出来的冷却液的气味。
地下三层的主控室里,肖玉云正盯着眼前的环形屏幕。屏幕上跳动着三簇不同颜色的脑电波图谱,红色代表“输入层”,蓝色代表“接收层”,而那团始终保持稳定波纹的绿色,则是实验此刻的睡眠深度指数。他抬手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今天是“梦熵-III”的关键节点,他们要尝试将《量子力学导论》的前两章内容,通过脑机接口直接写入实验体的潜意识。
“肖博,冷却系统压力正常,脑机接口信号传输稳定。”助手小周的声音从耳机里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实验体心率62,呼吸18,符合深度睡眠标准。”
肖玉云点点头,目光落在主控台中央的金属头盔上。那是“梦熵”项目的核心设备“筑梦仪”,头盔内侧布满了直径不足一毫米的电极,能精准捕捉大脑皮层的每一次神经波动,再通过量子纠缠技术,将预设的知识模块像“数据拷贝”一样写入海马体。三年前,他在《自然》杂志上发表论文,提出“睡眠中神经突触可塑性增强”的理论时,整个学术界都在嘲笑他是“科幻小说看多了”,只有国家脑科学计划的评审组给了他机会——一笔足以支撑五年的经费,一栋远离市区的实验楼,还有一个允许他“疯狂一次”的承诺。
“开始注入知识模块。”肖玉云按下主控台上的绿色按钮,指尖传来轻微的震动。
环形屏幕上的红色图谱突然间活跃起来,像一群被唤醒的萤火虫,沿着预设的轨迹向蓝色图谱靠近。当两簇图谱第一次出现重叠时,绿色的睡眠指数突然跳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平稳。小周松了口气:“成了,肖博,信号同步已经达到92%,实验体没有出现应激反应。”
肖玉云却没有放松,他盯着屏幕角落的一个小窗口,那里显示的是实验体的梦境模拟画面——一片纯白的空间里,《量子力学导论》的公式正像流水一样在空气中浮动,实验体的“意识投影”正站在公式中间,伸手触碰那些跳动的符号。这是“梦熵”的核心设计:不仅要“写入”知识,还要让实验体在梦境中“理解”知识,就像在现实中上课一样,只是省去了清醒时的精力消耗。
“同步率还能再提吗?”肖玉云问。
“理论上可以,但风险会增加。”小周调出一组数据,“现在的电流强度已经接近安全阈值,如果再提高,可能会刺激到大脑的前额叶——那是负责逻辑和决策的区域,一旦受损······”
“我知道。”肖玉云打断小周的话,随后目光落在主控室墙上的照片上。照片里是他和导师的合影,导师手里拿着一本泛黄的《物理学史》,扉页上写着:“人类文明的每一次飞跃,都始于有人敢‘多想一步’。”三年前导师去世时,躺在病床上还在说:“玉云,要是能让知识像空气一样被吸收就好了,那样的话就不会有人因为没机会读书而错过梦想了。”
这句话成了肖玉云的执念。他见过山区里因为没钱上学而辍学的孩子,见过为了备考而熬夜到凌晨的学生,见过因为记忆力衰退而无法继续研究的老科学家——如果“梦熵”能成功,这些遗憾都将不复存在。人类可以在睡眠中学习语言、掌握技能、理解知识,文明的发展速度会被按下“加速键”。
“提高10%的电流强度。”肖玉云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我盯着脑波图谱,一旦出现异常情况,立刻切断电源。”
小周咬了咬牙,伸手在控制面板上输入指令。环形屏幕上的红色图谱瞬间变得刺眼,蓝色图谱开始剧烈波动,像是被红色浪潮推着向前。绿色的睡眠的指数突然下降,又在几秒钟后反弹,甚至比之前更稳定。小周惊讶地张大了嘴:“同步率······同步率达到了98%了!肖博,实验体的梦境模拟里,他已经能推导薛定谔方程了!”
肖玉云的嘴角终于有了一丝笑意,他凑到屏幕前,仔细观察着每一个数据节点。就在这时,主控台突然发出一声刺耳的警报,红色的警示灯瞬间亮起。环形屏幕上的三簇图谱突然混在一起,变成了一团混乱的涂鸦图片在不断变化着。
“怎么回事?”肖玉云猛地站起来,手指在控制面板上飞快地敲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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