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面红底金字的锦旗,被钱阿姨郑重地挂在了孙师傅家客厅最显眼的墙上,它不仅是一份荣誉,更像一个活广告,无声地宣告着这支“草台班子”的能耐。
“社区能人库”的名声彻底打响了。找上门来的,不再是零零散散的修水管、换灯泡,而是各种各样稀奇古怪、却又实实在在的需求。
七号楼的赵工程师,被单位派去国外项目半年,放心不下家里满阳台的珍贵花草和多肉,辗转找到我们,希望每周能有人上门照料两次;三单元新婚的小两口,买了套老房子重新装修,不放心装修公司,想请个“懂行又信得过”的老师傅帮忙盯着点水电改造和材料验收;就连社区居委会都找上门,问我们能不能承接小区里几个孤寡老人定期的上门探望和简单帮扶工作。
订单簿越来越厚,内容五花八门。收入确实增加了,尤其是像赵工程师那种长期托管和盯装修的“大单”,一笔就能抵过去小半个月的收入。记账本上,代表月度利润的那条曲线,终于摆脱了长期的萎靡,扬起了一个清晰可见的弧度。
但随之而来的,是前所未有的管理压力。以前只有孙师傅、王师傅等核心几个人,调度相对简单。现在,“能人库”里登记在册的已经有十几位,木工、电工、水暖、园艺、甚至懂点智能家居的,各色人等都有。大家手艺不错,人也实在,但毕竟散漫惯了,突然要被“调度”、要“按流程走”,各种不适应就暴露出来。
问题最先出在沟通上。杨阿姨负责接单派活,心细耐心,但架不住老师傅们不习惯用智能手机。冯师傅还好,儿子给换了智能机,勉强能看微信接单;另外一位电工老李,用的还是老人机,杨阿姨得打电话一遍遍确认时间、地点、事项,经常打不通或者记错。有一次,老李记错了门牌号,跑到别人家去修了半天插座,闹了大笑话,差点被投诉。
其次是服务标准不统一。同样是疏通下水道,小赵干活利索,完工后还把现场收拾得干干净净;另一个新来的杂工老刘,活干得还行,但工具零件摆一地,污水也不注意清理,客户虽然没明说,但反馈评价明显不高。还有收费,虽然有大致的价目表,但老师傅们习惯看活报价,遇到“难缠”的客户会暗自加价,遇到“可怜”的孤寡老人又不好意思多收,导致账目有些混乱。
最头疼的是调度冲突。好的师傅,像冯师傅、王师傅,活多得排不过来;一些技术一般的,或者沟通不太灵光的,就经常闲着。遇到急活,想派个靠谱的师傅,不是没时间就是离得远。杨阿姨和赵阿姨常常为了协调一个合适的师傅和时间,打电话打到口干舌燥。
一天晚上,对完账,虽然收入创新高,但大家都累得瘫在椅子上,没人有笑容。
“这么下去不行,”孙师傅揉着发胀的太阳穴,声音沙哑,“钱是赚了点,可太乱了!杨阿姨今天为调个电工,打了八个电话!这哪是干事,这是搞外交!”
钱阿姨也叹气:“是啊,现在单子杂,人也杂,光靠我俩记和打电话,迟早得出错。今天老李那事,幸亏人家好说话,不然麻烦就大了。”
赵阿姨没说话,只是默默地把桌上堆得乱七八糟的登记本整理好,眉头紧锁。
我看着他们疲惫的样子,心里清楚,松散的合作模式已经遇到瓶颈。要想持续发展,必须建立更有效的组织方式。但不能照搬大公司那套冰冷的KPI和严格流程,那会扼杀“能人库”的灵活性和人情味,而这正是我们对抗大平台的唯一优势。
“得立规矩了。”我深吸一口气,坐直身体,“但不是上面定死规矩让大家执行,是咱们一起商量着来,定一套咱们自己人用得顺手的规矩。”
第二天,我让杨阿姨在“社区能人库”的微信群里发了个通知,邀请所有登记的师傅,晚上八点来孙师傅家开个“诸葛亮会”。
晚上,小小的客厅挤了十来个人,烟雾缭绕,老师们傅们七嘴八舌,气氛热烈。我先把目前遇到的问题摊开来讲:沟通不畅、标准不一、调度混乱。然后我没直接给方案,而是引导大家:“各位师傅,咱们凑在一起,图的是活干得顺心,钱挣得踏实,街坊邻居也满意。现在活多了是好事,但乱糟糟的,大家也累,客户也有意见。大家伙看看,有啥好法子,能让咱们这摊子事运转得更顺畅点?”
冯师傅最先开口,他德高望重,说话在理:“要我说,首先得把‘能’和‘不能’分清楚。咱这库里头,有专攻水电的,有擅长木工的,有会拾掇花花草草的。不能张师傅家的水电活让李师傅去,那不专业!得把各人擅长啥,明明白白标出来,派活的心里有数,咱干活的也轻松。”
“冯哥说得对!”王师傅附和,“派活前最好先打个电话问问,咱有没有空,别硬派,耽误事。”
年轻点的小赵想法活络:“我看人家大平台都有个APP,师傅能在上面看自己有啥活,接了活还能拍照上传。咱们搞不了那么复杂,能不能弄个简单的?比如,杨阿姨把活发群里,写明时间地点干啥,后面跟个接龙,谁有空谁接,接了就@杨阿姨登记。干完活,拍个照片发群里,也算留个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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