煎药的小偏殿内,药香袅袅弥漫。靖安侯林啸天屏退左右侍从,偌大的空间里,便只剩下他与沈清鸢二人。他并未即刻开口,而是目光炯炯,仔细地端详着眼前这位年纪轻轻却屡次创造奇迹的少女。
沈清鸢心中警觉,面上却镇定自若,微微福身行礼道:“侯爷若有疑问,尽管直言便是。”
靖安侯沉吟片刻,缓缓开口,声音低沉且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沈小姐,咱们明人不做暗事。陛下所中之‘三绝散’,成分极为罕见,配置手法更是诡异,绝非寻常太医甚至江湖庸医所能为之。据本侯所知,天下间精通此道者,寥寥无几。而小姐你,不仅能辨识此毒,更能化解……这份见识与能力,从何而来?”
他果然怀疑到了医毒谷的传承!沈清鸢心思急转,深知一味否认只会徒增怀疑。
“侯爷明察。”她抬起眼眸,目光坦然,“臣女机缘巧合,曾偶然得到几本前朝流传下来的医毒杂书,上面记载了一些偏门之术。此次救治陛下,也是情急之下,冒险一试,幸得老天庇佑,未酿成大错。”她将一切都推给“前朝杂书”,这是目前最为合理的解释。
靖安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未置可否,转而问道:“那‘密诏’之事,小姐作何看法?”
这才是最为关键的问题!沈清鸢斟酌着言辞:“臣女不敢妄自议论朝政。只是……陛下中毒事发突然,昏迷前是否来得及留下密诏,确实令人心生疑虑。不知侯爷手中的诏书,形制如何?由何人传递?”
靖安侯眼中闪过一丝赞赏,这少女果然心思缜密。他并未直接作答,而是意味深长地说道:“诏书形制无误,印鉴齐全。传递之人……乃是一名早已安插在宫中的暗桩,只在社稷面临倾覆之危时启动。至于陛下何时所下……或许,陛下对今日之局,早有预感。”
这话信息量极大!暗示皇帝可能早已察觉有人谋逆,故而提前布局!但这暗桩究竟是谁?皇帝为何唯独信任靖安侯?这其中是否还有其他隐情?
沈清鸢不禁感到一阵寒意。皇权争斗的水,比她想象的还要深。
“侯爷将此秘辛告知臣女,不知……”她试探着问道。
靖安侯负手而立,望向窗外渐渐明亮的天空:“本侯一生,忠于陛下,忠于大胤。如今朝局变幻莫测,太子失德,三皇子阴狠,七皇子……虽有潜力,但根基尚浅。陛下龙体欠安,未来朝局,需要一个稳定的过渡。”
他转过头,目光锐利地看向沈清鸢:“沈小姐,你是个聪明人,又身怀绝学。你与七殿下关系密切,你的态度,在某种程度上,也会影响七殿下的选择。本侯只想问你一句:你所求为何?是滔天权势,富贵荣华,还是……这大胤天下的安稳,黎民百姓的福祉?”
这是一个直击灵魂的问题,也是一个危险的试探。他在评估沈清鸢的格局和立场,判断她(以及她背后的萧煜)究竟是值得扶持的盟友,还是需要警惕的野心家。
沈清鸢沉默片刻,迎着靖安侯的目光,声音清晰且坚定地说道:“回侯爷,清鸢所求,不过是掌控自身命运,护佑身边之人。若力所能及,愿以所学,救死扶伤、济世救人。至于天下……自有陛下与诸位肱股之臣操心。清鸢一介女流,不敢妄加评论。”
她既表明了自己不愿过度卷入权力斗争的本心(至少表面上如此),也展现出了济世的情怀,更巧妙地避开了直接站队,将问题抛了回去。
靖安侯听后,眼中精光一闪,忽然微微一笑:“好一个‘济世救人’。但愿小姐,不忘初心。”他顿了顿,语气略微低沉,“宫变虽已平定,但余波未了。毒影门,乃至朝中隐藏的更大黑手,尚未浮出水面。小姐日后,还需万分小心。若有需要,可通过婉儿联系本侯。”
说完,他不再多言,转身离去。
看着靖安侯离去的背影,沈清鸢久久沉默不语。这次密谈,信息量极大,也让她感受到了更大的压力。靖安侯宛如一位高明的棋手,看似提供了庇护和联盟的可能,实则将她更深地拉入了棋局之中。他所代表的保皇势力,与几位皇子的势力,以及那隐藏的幕后黑手,构成了一个更为复杂危险的权力场。
而她,手握医毒谷传承,与萧煜关系密切,已然成为这场棋局中一颗无法被忽视的关键棋子。
她必须更加谨慎地走好每一步。
与靖安侯的密谈让沈清鸢意识到局势的复杂程度远超想象。她回到皇帝寝宫,与萧煜简短地交换了信息,两人都感到压力沉重。然而,不等他们仔细消化这些信息,被暂时软禁的太子萧景瑞,却突然通过秘密渠道,向沈清鸢传来了一个令人震惊的求救信息:他声称自己并非宫变主谋,而是遭人陷害,并暗示他手中掌握着关于三皇子与毒影门勾结、以及那“密诏”真正来源的关键证据!太子此举,是真心求助,还是又一个挑拨离间的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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