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神医”事件宛如一块投入深潭的巨石,在镇国公府内激起的涟漪久久难以平息。沈弘极为罕见地对内宅事务展现出强硬态度,他不仅严惩了招摇撞骗之徒,还间接延长了柳氏的禁足期限。这无疑向全府上下传递了一个明确的信号——大小姐沈清鸢,已不再是昔日任人拿捏的“废材”,其背后,隐隐有了老夫人乃至国公爷的关注。
从表面来看,沈清鸢的处境得到了极大的改善。她的院落成了府中一处独特的“净土”,下人恭敬有加,份例供应充足。就连往日里惯会看人下菜碟的各房管事,见到小桃也都客客气气。柳氏一党似乎真的偃旗息鼓,蛰伏了起来。
然而,沈清鸢并未有丝毫的松懈。她深知,柳氏经营多年,势力庞大、根基深厚,绝不可能因这接连的挫败就一蹶不振。暂时的平静,往往预示着更猛烈的风暴。
她利用这段相对安宁的时间,加快了自身的布局。
一方面,她更为系统地整理母亲留下的嫁妆单子与现有产业的比对情况。凭借过人的记忆力和逻辑分析能力,她将疑点进行了分类梳理,哪些铺面账目显示亏空但实际盈利,哪些田庄产出被截留,哪些贵重物品可能已被变卖或置换,都一一梳理得清晰明了,形成了一份详实且有力的内部账册。这并非是为了立刻发难,而是为了在关键时刻,能给予柳氏致命一击。
另一方面,她开始有意识地“经营”自己的小圈子。石头伤愈后,对她更为死心塌地。沈清鸢不仅给予他更多信任,让他负责一些内外院的简单联络,还开始教他认一些简单的字和记账符号。小桃则被培养管理院内琐事以及与其他院落丫鬟的日常往来,沈清鸢教她察言观色、分析信息。她甚至在老夫人的默许下,以需要人手帮忙整理书籍、药材为由,从府中负责浆洗的一个老实本分、家境贫寒的婆子家中,将其小女儿春儿调到自己院里,做些轻松的活计,实则也是在观察和培养。
这日,沈清鸢正在翻阅那份内部账册,目光停留在京城西市一家名为“锦瑟轩”的绸缎庄上。这是母亲嫁妆里位置极佳的一处铺面,账面却显示连续数年亏损。她之前让石头去悄悄打探过,反馈是这家铺子生意似乎并不差。
她沉吟片刻,决定亲自去看看。并非以镇国公府大小姐的身份,而是要进行一番伪装。
她找出两件颜色最为素净、毫无纹饰的旧衣,又用自制的深色粉膏将脸部、手部裸露的肌肤稍微涂抹,使其看起来黯淡粗糙了些,再挽了个寻常民妇的发髻,戴上遮阳的帷帽。
“小桃,你看我这样,还能认得出来吗?”沈清鸢压低声音问道。
小桃围着自家小姐转了两圈,啧啧称奇:“小姐,您这手艺真是绝妙!若不细看,真像个寻常人家的小娘子,只是……这通身的气度,好像还是有点藏不住。”
沈清鸢微微一笑:“无妨,尽量低调行事便好。”她嘱咐小桃和石头看好院子,自己则从角门悄然无声地出了府。
西市人来人往,热闹非凡。沈清鸢依照记忆找到了“锦瑟轩”,却并未立刻进去,而是在对面的茶摊寻了个不显眼的位置坐下,要了一碗粗茶,静静地观察着。
果然如石头所言,这铺子门面不小,进出的客人中不乏衣着光鲜之人,伙计们迎来送往,十分忙碌,怎么看都不像是亏损的模样。
她耐心等了大约半个时辰,正准备起身进去瞧瞧,目光却被锦瑟轩旁边一条窄巷里的动静吸引住了。只见锦瑟轩的掌柜,一个身着体面绸衫、留着两撇小胡子的中年男子,正点头哈腰地将一个身着青色劲装、腰间佩刀、神色冷峻的男子送出来,态度极为恭敬,甚至带着一丝畏惧。
那劲装男子并未多言,只是微微颔首,便转身大步离去,身形矫健,显然身怀武功。
沈清鸢心中一动。这掌柜对待此人的态度,绝非对待普通客人或者东家(柳氏)应有的态度。这劲装男子究竟是何来历?与锦瑟轩,或者说与柳氏,又是什么关系呢?
带着新的疑问,沈清鸢按捺下心中的波澜,起身付了茶钱,装作随意地走向“锦瑟轩”。她决定进去探个究竟,看看这表面兴旺的绸缎庄,内里究竟藏着怎样的玄机。那个神秘的劲装男子,如同突然出现的一根线头,似乎牵引着更深层的迷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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