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房院中的小宴不欢而散。沈清鸢的手背只是轻微烫红,并无大碍,李氏却愧疚不已,连连致歉,并当场命人将那个“毛手毛脚”的贴身大丫鬟翠云拖下去严加管教。沈清鸢温和地安抚了李氏,表示并无妨碍,心中却已生起了疑虑。
翠云是李氏从娘家带过来的家生子,向来稳重细心,否则也不会成为贴身大丫鬟。今日这场“意外”,时机和方式都太过巧合。那盘鱼是冲着她和李氏的方向打翻的,倘若她反应稍慢一些, 倘若李氏未曾恰好侧身与赵嬷嬷交谈,滚烫的汤汁泼洒在脸上或身上,那后果将不堪设想。
回到自己的院落,沈清鸢即刻吩咐小桃和春儿仔细检查被汤汁溅湿的衣物。春儿心思细腻,在湿透的袖口内侧褶皱处,发现了几粒极其细小、近乎无色的晶体。若不仔细查看,几乎与织物的纹理融为一体。
“小姐,这是什么?”春儿用镊子小心翼翼地夹起一粒。
沈清鸢接过,凑近灯下仔细端详,又闻了闻,发现其无色无味。她取来一小杯清水,将晶体放入其中,晶体迅速溶解。她用银针试探,银针并未发黑。然而,一种直觉让她警觉起来。她取来母亲医书中提及的一种用于测试某些矿物毒物的简易药粉(由几种常见药材配制而成),撒入水中,片刻之后,清水竟泛起一丝极其淡薄、几乎难以察觉的浑浊青气。
“果然有问题。”沈清鸢眼神冷峻。这并非普通的汤汁,里面被人掺入了某种极为隐蔽的毒物!毒性或许并不强烈,但倘若通过破损的皮肤(比如烫伤处)或误入口鼻,日积月累,足以在不知不觉中损害身体!
目标十分明确,是针对她而来,也有可能连同三婶李氏一并算计!下毒者心思缜密,借助宴会意外下毒,若不是她对药物敏感且心存警惕,恐怕根本无法察觉。
究竟是谁?是柳氏余孽?还是二房残党?亦或是……与柳家甚至“暗河”有关的黑手?翠云是李氏的贴身丫鬟,收买或胁迫她的难度和风险都很大,但一旦得逞,确实难以防范。
沈清鸢并未声张,只是让春儿将沾染毒液的衣物秘密处理掉(深埋),并叮嘱小桃和石头,近日在饮食起居方面务必格外小心,所有入口的食物、贴身的用品都需反复检查。同时,她让石头暗中留意翠云及其家人的动向,以及三房近日是否还有其他异常情况。
她没有立刻告知李氏。李氏性格较为柔弱,若得知身边最信任的丫鬟可能被人收买下毒,恐怕会打草惊蛇,或者在情绪激动之下做出不理智的举动。
两日后,石头回报:翠云被李氏罚了三个月月钱,挨了十板子,仍在房中养伤。其家人一切正常,未见异常接触。但石头在蹲守时,偶然发现三房一个负责浆洗的粗使婆子,曾鬼鬼祟祟地在后角门与一个陌生的货郎低声交谈,那货郎离开后,婆子手中似乎多了个东西。
沈清鸢让石头继续监视那个粗使婆子,并设法查明那货郎的来历。
又过了一日,苏瑜传来消息,他通过市井渠道,查到了那个出现在三房后角门的货郎的一些信息。此人并非固定走街串巷的货郎,而是近期才在附近出现,专门售卖些针头线脑和廉价脂粉,与好几户人家的后宅仆役有过接触,行踪飘忽不定。有眼线称,曾见此人出入过南城一家小客栈,而那家客栈,似乎与柳家某个偏远的旁支产业存在着说不清的关联。
线索再次隐隐指向柳家!
沈清鸢只觉一股寒意自脚底升腾而起。倘若真的是柳家在背后操控,那么他们的势力渗透范围远超她的想象,不仅广泛且深入。他们不仅妄图通过柳文渊与她正面接触,进行拉拢或施压,还在暗地里收买内宅仆役,使出下毒这般阴险的手段!这已远非普通的内宅倾轧,而是有组织、有预谋的谋害!
对方的目的究竟何在?是因为她阻碍了柳氏的发展道路?还是因为她得到太后的赏识,可能对柳家及其背后势力的计划构成威胁?亦或是她探查母亲嫁妆、追查锦瑟轩等举动,触及了他们的某些秘密?
无论如何,对方已然出手,此次虽未得逞,但必定还有后续手段。她不能再坐以待毙、被动防御了。
沈清鸢铺开纸笔,开始撰写两封信。一封是给萧煜的密信,扼要说明了近日遭遇的隐秘下毒事件以及相关线索指向,询问他是否对柳家近期的动向有更多了解,并暗示柳家可能与南疆药材及某些隐秘势力有所牵连。另一封,则是写给她新近接管的那处田庄的庄头,以“需采买特定药材种子”为借口,要求他留意庄上及附近是否有可疑人员出没,并秘密招募几名绝对可靠、身家清白且略通拳脚功夫的庄户子弟,以“护院”的名义对他们进行训练。她必须着手组建一支真正值得信赖的护卫力量了。
然而,还没等她把信送出去,宫中突然传来紧急召见的消息——太后病情反复,夜半惊悸呕血,情况十分危急!皇帝龙颜震怒,严令太医院全力以赴进行救治,并口谕:速召近日为太后调理卓有成效的沈氏女入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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