污名如同附骨之蛆,传播的速度比瘟疫本身还要快。尽管苏瑜的行动十分隐秘,医疗队以“义举”的名义开展活动,但是“某官家小姐利用疫情试药害人”的流言,还是像长了翅膀一样,在惶恐不安的民间以及别有用心者的推动下,迅速扩散开来。虽然没有直接点名,但结合近日沈 清鸢因太后之事以及献上防疫方略而逐渐积累起来的名声,其矛头所指,已隐隐约约,不言而喻。
宫中也听闻了此事。皇帝听闻奏报后,眉头紧锁,虽未立即召见沈清鸢问罪,但目光中的审视之意愈发浓重。皇后那边,更是传来几句不痛不痒的“关切”话语,叮嘱她“女子应以贞静为重,切莫过多抛头露面,沾染是非”。一些原本对她医术抱有期待的妃嫔、女眷,也开始对她避而远之。
压力从四面八方袭来。沈清鸢明白,这是对手打出的一套组合拳:先是以母亲的旧事挑起事端、引发怀疑;接着破坏她暗中积攒的医疗力量;最后发起舆论攻击,彻底将她的名声搞臭,让她在宫廷和民间都失去立足之地。一旦“试药害人”的罪名坐实,莫说前途,恐怕连性命都难以保全。
绝不能坐以待毙!沈清鸢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仔细分析。对方这一击虽然狠毒,但并非无懈可击。其一,医疗队是秘密组建的,人员可靠,对方不可能掌握确凿证据证明此事与她直接相关。其二,谣言表述模糊,不敢直接点名,说明对方也有所忌惮,害怕彻底激怒皇帝或引来彻查。其三,医疗队救治有效是事实,有存活的病患及其家属可以作证。其四,也是最为关键的一点——疫情仍在肆虐,朝廷急需有效的解决方案!只要她能证明自己的方法正确且有效,谣言便会不攻自破,甚至能将危机转化为转机。
关键在于速度,以及更高层面的支持。她需要立刻扭转舆论,更需要一个强有力的、公开的背书。
她立刻采取行动:
1. 密信苏瑜:第一,全力救治受伤的郎中,安抚医疗队成员,给予丰厚奖赏,严格要求他们封口。第二,不惜一切代价,找到并保护几位被医疗队治愈、病情典型的病患及其家属,准备好他们的证词(按上手印)。第三,立刻停止所有主动施药的行为,转入静默状态,但继续暗中观察疫情,收集数据。第四,查!动用一切灰色渠道,查清冲击医棚的地痞流氓的背景,顺藤摸瓜!
2. 求见皇帝:她通过容嬷嬷紧急求见皇帝,并非为自己辩解,而是“请罪”兼“献策”。
御书房内,皇帝看着跪在下方、面色沉静却目光坚定的沈清鸢,沉声说道:“外面流言纷纷,说你私下让人试药,导致人死亡。你有什么话要说?”
沈清鸢叩首道:“皇上明察,这是污蔑陷害之词,是想置臣女于死地。臣女深知医者要有仁爱之心,怎敢不顾人命?臣女所献的方略、所研制的药散,皆源自先母的遗泽以及医典的推演,在太医院周院判处都有备案和讨论,何来‘私下试药’之说?至于流言所指的‘害死人命’,更是荒谬至极。臣女恳请皇上,准许臣女与周院判以及太医院的诸位大人,在皇上的见证下,于疫情最为严重的地方,公开设立医棚,用臣女改进后的方略和药散救治病患。以十日为期限,用疗效来证明臣女的清白!若有一例因臣女方药使用不当而死亡的情况,臣女甘愿接受任何处置!若确实有成效, 恳请皇上彻查散布流言、构陷功臣、扰乱抗疫的奸人!
她以退为进,不纠结于辩解“是否试药”,而是直接将问题提升到“验证疗效、揪出幕后黑手”的高度,并提出了一个极具风险却也充满诱惑的方案——公开比试,以疗效说话!这既体现了她对自身医术的绝对自信,也是对皇帝和朝廷解决疫情焦虑情绪的精准洞察。
皇帝凝视着她,眼中光芒闪烁。他自然不信沈清鸢会愚蠢到在风口浪尖“试药害人”,但这流言委实讨厌,影响极坏。沈清鸢提出的方案,虽有冒险成分,却是一举多得:若能成功,可迅速平息谣言,推动抗疫进程,提振民心;若能揪出幕后黑手,更是意外之喜;即便失败……也不过是牺牲一个有些医术但背景复杂的女子。
“你可想清楚了?这可不是儿戏。”皇帝缓缓说道。
“臣女愿立军令状!”沈清鸢斩钉截铁地回应。
“好!”皇帝拍案,“朕准了!即日起,于南城疫区设立‘皇命清瘟特诊棚’,由太医院周崇周院判总领事务,沈清鸢协助办理,试用她所呈的新方新法,一应所需,由内帑支出供应。着京兆尹、五城兵马司全力配合,维持秩序,严防有人破坏。十日之后,以疗效评定功过!至于流言,”皇帝冷哼一声,“朕倒要看看,是谁在兴风作浪!”
圣旨一下,舆论一片哗然。支持者认为皇上圣明,给了沈小姐自证清白的机会;反对者(尤其是柳家及其关联势力)则暗自冷笑,觉得沈清鸢是不知天高地厚,自寻死路。无论如何,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南城那座新设立的、由皇室背书的特殊医棚。
沈清鸢在容嬷嬷和侍卫的护送下,首次公开出宫,前往南城。她戴着面纱,但目光清澈而坚定。她明白,这是一场不能输的战役,不仅是为自己正名,更是为那些在瘟疫中苦苦挣扎的百姓,争取一线生机。
特诊棚设立之初,便面临巨大压力。疫区环境恶劣,病患数量庞大且病情复杂,对新方新法持怀疑态度者居多,更有一些疑似被人煽动的民众在棚外叫嚣质疑。周院判全力支持,但太医院内部也有不同的声音。沈清鸢排除杂念,全身心投入救治工作,亲自诊察重症患者,调整药方,指导护理。几日下来,特诊棚接收的病患病情稳定率明显高于其他传统医棚,尤其是惊厥重症患者的存活率大幅提升,消息渐渐传开,质疑声稍有减少。
然而,就在第七日,特诊棚接收了一名身份特殊的重症病患——竟是温太妃宫中一位颇为得宠的老嬷嬷!病情来势凶猛,高烧惊厥,痰壅神昏。若此人在特诊棚内不治身亡,之前的努力很可能付诸东流!沈清鸢面临着前所未有的考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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