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太妃悲愤地质问,被皇帝好言安抚下去,但那股暗流涌动的疑云,已然笼罩在整个乾元殿上空。皇帝增派了更多他绝对信任的侍卫和内监,把偏殿围得水泄不通,哪怕有一只苍蝇飞过,都要被仔细审视几番。显然,皇帝也起了疑心,并且将萧煜的安危提升到了最高级别。
沈清鸢心无旁骛,将全部精力都投入到攻克萧煜的病情上。他体内新发现的慢性毒素,阴寒蛰伏,与刀伤带来的炽热剧毒性质截然不同,却相互激荡,形成了一种极为棘手的“寒热错杂、毒邪交结”之症。常规的解毒思路难以兼顾,甚至可能会加重某一方的症状。
她翻遍记忆中的医案,以及在文华阁阅览过的古籍,结合萧煜的脉象(时而沉细弦紧,时而滑数有力)、舌苔(部分白腻,舌根黄燥),还有他偶尔清醒时透露的细微感受(如骨髓深处隐隐作痛、时冷时热),大胆推断,那慢性毒素可能是一种需要长期、微量摄入,逐渐侵蚀脏腑、削弱根基的“缓蚀之毒”,很可能源自饮食或熏香。而刀伤剧毒,则是烈性外毒,意图迅速致人死亡。两毒相遇,如同冷水泼入热油,瞬间爆发。
基于这一判断,沈清鸢制定了全新的治疗方案:以“分消走泄”为主,不追求一次性清除所有毒素,而是借助药物和针法,将“寒毒”与“热毒”分隔开来,引导它们从不同途径排出体外。同时,用百年老参、灵芝等珍贵药材固护心脉元气,维持他的性命。
她施针时,选取特定的穴位组合。一组侧重于温阳化气,引导阴寒之毒从足少阴肾经、足太阴脾经缓缓渗出(通过利尿、轻微腹泻等方式);另一组侧重于清热凉血,引导炽热之毒从手阳明大肠经、手少阳三焦经疏解(通过发汗、排痰等方式)。用药也十分讲究,上午服用的汤剂侧重于温化和中,下午的则侧重于清热凉血,夜间再用安神固本的药散。
这是一个精细且冒险的平衡过程,需要施治者对药性、病理以及患者身体状况有极为精准的把握,并且随时进行调整。沈清鸢几乎不眠不休,时刻观察着萧煜的每一丝变化,调整着针法和药量。
在她的精心救治下,萧煜的病情终于出现了转机。高热和抽搐未再反复,虽然依 旧疾虚弱致其昏迷不醒,不过脉象逐渐有了根基,伤口愈合的速度也开始加快,渗出的血液完全变成了鲜红之色。最为明显的是,他脸上那层透着不祥的青灰死气渐渐褪去,虽说脸色依旧苍白,却已有了生机。
第三日清晨,萧煜再度醒来,眼神比上一次清醒了许多。他看到伏在床边小憩、眼下带着浓重青黑之色的沈清鸢,目光久久停留在她身上,神色复杂难辨。
沈清鸢察觉到动静,立刻惊醒过来:“殿下,您醒了?感觉怎么样?”她很自然地伸手去探他额头的温度。
萧煜并未避开,反倒微微偏了偏头,让她的手更稳实地落在自己额头上。微凉的指尖带着淡淡的药香,让他昏沉的头脑顿时清醒了几分。“好多了……辛苦你了。”他的声音依旧沙哑,但已有了力气。
“这是臣女分内之事。”沈清鸢收回手,转身去倒温水。
“并非分内之事。”萧煜望着她忙碌的背影,低声说道,“此次若不是你,我恐怕已经……”
沈清鸢的动作顿了一下,没有接话,将温水递到他唇边。
萧煜借着她的手喝了几口,目光落在她衣袖上一块未曾洗净的暗红血渍上,那是他最初呕出的毒血。“那东西……你收好了吗?”
“嗯。”沈清鸢点了点头,压低声音说道,“殿下,您体内的毒……并非一日之寒。您可知道,平日的饮食和熏香是否有异常?或者最近接触过什么特别的东西?”
萧煜眼神陡然变得锐利,随即转为沉冷的了然。“果然……我也曾偶尔感到不适,太医只说是劳心所致。如今看来……”他闭上眼,再睁开时,眼神冷若寒冰,“我宫中有内鬼。饮食都经过查验,唯有熏香……是母妃(温太妃)去年所赐,说是有安神静心之效,我一直使用着。”
沈清鸢心中一紧。是温太妃所赐?难道温太妃也……不,不可能。一定是有人借温太妃之手行事!“香可有剩余?能否取来让我看一看?”
“在我寝殿的暗格,心腹太监知晓此事。”萧煜说道,“此事暂且不要声张,尤其……不要让母妃知道,免得她担忧自责。”他考虑得十分周全,同时也对沈清鸢的细心与敏锐有了更深的认识。
两人正低声交谈时,外间通传,皇帝前来探视。沈清鸢赶忙退到一旁。皇帝见到萧煜气色好转,龙颜稍悦,勉励了几句,又详细询问了遇刺的经过。萧煜此番回答清晰了许多,但仍未提及金属筒和具体怀疑的对象,只说刺客训练有素,疑似军中手法,目标明确就是他本人,现场未留下活口和明显线索。皇帝听罢,面色阴沉,嘱咐他好好休养,追查之事自有朝廷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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