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哪里是协议?这是一份卖身契。用她三年的青春、自由和尊严,去交换母亲的生机。
就在她握着笔,笔尖悬在签名处颤抖时,脚步声从门口传来。
顾晏辰走了进来。
他换了一身深灰色的家居服,柔软的面料缓和了他西装革履时的锐利,却丝毫没有削弱那股迫人的气场。他像一头巡视领地的黑豹,慵懒,却随时能爆发出致命的力量。他在她对面的沙发上坐下,双腿交叠,目光径直落在她手中的协议和那支停滞的笔上。
“看完了?”他的声音不高,却在大厅空旷的穹顶下产生回响,“签。”
没有询问,没有解释,只有一个不容置疑的命令。
苏晚星抬起头,看向他。水晶灯的光芒落在他深邃的眼眸里,却没有激起丝毫暖意,那里只有一片冰封的湖,映不出任何人的倒影,也容不下任何情绪的波纹。他是真的,只把她当作一件用来清算债务的物品。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痛得她几乎窒息。她想起了病床上母亲安稳的睡颜,想起了缴费单被雨水打湿的瞬间,想起了自己走投无路时的绝望。
笔尖落下。
“苏——晚——星。”
三个字,写得极其缓慢,极其用力。每一笔,都像在亲手将自己钉上命运的十字架。最后一笔落下时,她清晰地听到内心深处,有什么东西,“咔嚓”一声,碎裂了。
助理上前,无声地收走了那份协议。纸张摩擦的声音很轻,却像在苏晚星的心头刮过。
顾晏辰看着她签完字后瞬间垮下去的肩膀,眼底没有任何波澜,只有一片漠然。他抬手,一个中年女佣悄无声息地出现。“张妈,带她去房间。给她找身能穿的衣服,弄点吃的。”
他的安排简洁、高效,如同处理一件公务。
苏晚星像个提线木偶,跟着张妈走上旋转楼梯。柔软的羊绒地毯吞噬了所有脚步声,让她觉得自己像个幽灵,飘浮在这个华丽而陌生的空间里。
二楼尽头的房间被打开。很大,很奢华。巨大的落地窗外是黑黢黢的庭院,室内是米白色调,柔软的床,昂贵的家具,独立的浴室和衣帽间。衣帽间里挂满了各式女装,标签都还在,尺寸完全符合。这一切都像是早有准备——一个为她量身定做的、精致的囚室。
张妈悄声退了出去。苏晚星关上门,背靠着冰凉的门板,缓缓滑坐在地。
浴室里,热水冲刷着身体,却冲不散心头的阴霾。镜子里的人,眼神空洞,脸色惨白,湿漉漉的黑发贴在脸颊,像水鬼。她看着镜中的自己,忽然感到一阵强烈的陌生感——这个签下卖身契、将自己献祭给恶魔的女孩,真的是她吗?
温热的水流混着冰凉的泪水,一起奔涌而下。她咬住自己的手背,将所有的呜咽和悲鸣死死堵在喉咙里。不能哭出声,连哭泣的自由,在这个地方,似乎都成了一种奢侈的放纵。
换上柔软的连衣裙,食物已经摆在房间的小圆桌上。她机械地吃着,味同嚼蜡。
门,再次被推开了。
顾晏辰去而复返,倚在门框上,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扫过她全身,最后停留在她刚刚哭过、还泛着红的眼睛上。他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规矩,张妈明天会告诉你。”他的声音依旧冷硬,“记住,待在别墅里,没有我的允许,哪里也不准去,谁也不准联系。”
苏晚星握紧了勺子,指节泛白,鼓足残存的勇气,声音细若蚊蚋:“我……我能偶尔给我妈妈打个电话吗?我只想知道她好不好……”
顾晏辰发出一声极轻的嗤笑,像冰凌断裂的声音。“苏晚星,”他念她的名字,带着一种残忍的玩味,“认清你的身份。你是我用钱买下来的‘所有物’。所有物的想法和需求,不在主人的考虑范围之内。你母亲的情况,我的人会处理,你,不需要操心。”
所有物。
这三个字像烧红的烙铁,烫在她的灵魂上。
他看着她瞬间失去血色的脸,眼底掠过一丝近乎残酷的满意。他转身欲走,却在门口停顿。
没有回头,声音比之前更加冰冷,带着一种斩断所有妄想的决绝:
“还有,守好你的本分。不该问的别问,不该想的别想。”他顿了顿,补充了一句,这句话像淬了毒的冰锥,直直刺向她心底最深处,也刺向他自己某些尚未察觉的角落——
“尤其,是感情。”
房门轻轻合拢,锁舌扣上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苏晚星僵在原地,浑身冰冷。
感情?对他?
荒谬!恐惧和厌恶已经塞满了她所有的情绪空间,哪里还有余地滋生别的?他是在警告她,还是在……提醒他自己?
而门外,走廊的阴影里,顾晏辰并没有立刻离开。
他站在那儿,指尖无意识地点燃了一支烟,猩红的光点在黑暗中明灭。脑海里却不受控制地浮现出刚才的画面——她穿着那件浅色连衣裙,湿发披肩,眼睛红肿,像一只被暴雨打湿了翅膀、再也飞不起来的雏鸟。脆弱,易碎,却又带着一种倔强的、不肯完全屈服的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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