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暂的晴日被阴云吞噬,天空像一块洗褪了颜色的灰布,沉沉地压下来。微风带上了凉意,卷起庭院角落几片过早枯黄的落叶,透着一股萧索的气息。别墅里的气氛,表面维持着一种脆弱的、刚刚建立起来的平和,仿佛初冬冰层,看似完整,底下却潜藏着不知源自何处的暗流与寒意。
苏晚星的身体,连同她的心房,都在那场病痛和随之而来的、隐秘的关怀中,一点点恢复、软化。顾晏辰依旧是那个早出晚归、言语简洁的顾晏辰,但某种无形的冰层确乎在消融。相遇时,他会几不可察地放缓脚步,目光在她脸上短暂停留,那目光里不再有淬人的冰刺,更像是一种……沉默的确认。他甚至默许了她再次进入画室,偶尔,她会发现角落里多了一两管她曾不经意提过的昂贵颜料,或是一本精装的美术年鉴,从未有只言片语,却像无声的雨水,悄然滋润着她几近干涸的热爱。
这份“无声的纵容”,比直接的赠予更让苏晚星感到一种沉甸甸的、小心翼翼的暖意。她开始试着放下戒备,在庭院散步时若遇见他,会轻轻颔首,低声道一句“顾总”。心底那株名为“信任”的幼苗,在仇恨与伤害的冻土上,颤巍巍地探出一点几乎看不见的绿尖。
然而,这份脆弱的平衡,注定要被打破。
被顾晏辰明确禁令踏入西郊别墅的林薇薇,如同被夺走了最心爱玩具的孩子,愤怒与不甘在胸中日夜焚烧。几次联系顾晏辰,得到的只有礼貌而疏远的回应,甚至直接转接助理。这前所未有的冷待,被她全部归咎于那个突然出现、看似怯懦的苏晚星。
一定是她!那个下贱的、欠债的孤女,在晏辰哥面前说了什么,扮了什么可怜!
妒火与屈辱感啃噬着她的理智。她无法接受自己竟然被一个这样的“东西”比下去。一个阴毒的念头,在反复的煎熬中逐渐成形、清晰。
这天下午,她设法绕开了别墅外围的常规守卫,像一道不怀好意的阴影,悄无声息地潜入了庭院。
顾晏辰在二楼书房,对着屏幕上的数据图表,眉心微蹙,心神却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游离——他在想画室里那个人,是否在用那些新颜料。苏晚星则在画室,窗外的天光不够明亮,她在画布上调和着灰蓝与赭石,试图捕捉庭院里那棵梧桐在阴云下的寂寥姿态。画笔在画布上涂抹的沙沙声,是她此刻世界里唯一的声响,专注得忘却了一切。
林薇薇站在画室虚掩的门外,透过门缝,看着里面那个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身影。阳光(尽管是阴天的光)勾勒出苏晚星专注的侧脸,她微微抿着唇,眼神清澈,整个人散发出一种与这奢华牢笼格格不入的、纯粹而宁静的气息。
这气息,刺痛了林薇薇的眼睛。凭什么?一个囚徒,也配拥有这样的时刻?也配得到晏辰哥的……默许?
她认得顾晏辰书房里那个瓷瓶。莹白如玉,触手生温,是他已故母亲生前最爱的物件,也是他书房里不容任何人碰触的禁忌。一个完美的嫁祸对象。
她悄然后退,像潜行的猫,转向书房。门虚掩着,顾晏辰背对着门口,目光落在屏幕上,手指无意识地点着桌面。
林薇薇屏住呼吸,轻轻推开一条更宽的缝隙,闪身而入。她的目光迅速锁定目标——书桌旁博古架上的那只白瓷瓶。它静静地立在那里,像一位沉睡的、高洁的守望者。
没有犹豫。她快步上前,伸出手,不是碰触,而是带着一股发泄般的恶意,用力一推!
“砰——哗啦——!”
清脆得令人心碎的碎裂声,骤然炸响在书房的宁静里。莹白的瓷片如同凋零的花瓣,又像是破碎的月光,猝然溅落一地,每一片都反射着冰冷而刺眼的光。
顾晏辰几乎是瞬间从座椅上弹了起来,转身。当目光触及地上那一片狼藉的白色碎片时,他的瞳孔骤然收缩,脸上血色褪尽,一股冰冷的、混杂着震怒与剧痛的寒意,瞬间席卷全身。
“谁干的?!”他的声音低沉得可怕,像暴风雨前压抑的雷鸣,目光锐利如刀,扫向门口。
林薇薇早已调整好表情,脸上写满了恰到好处的惊慌和无措,她甚至逼出了几滴眼泪,指着门外走廊的方向,声音带着颤抖和哭腔:“晏辰哥!是、是苏晚星!我刚才……想上来找你,看到她在你书房门口鬼鬼祟祟的,好像想进去拿什么东西,结果不小心就把瓶子碰倒了!她看到我,吓得转身就跑了!”
顾晏辰的眉头拧成了死结。苏晚星?那个连进他书房都要犹豫半天的苏晚星?那个刚刚才因为他的些许缓和而显得小心翼翼、甚至偶尔会对他露出极淡微笑的苏晚星?
理智在尖叫着不信。可眼前是母亲遗物的碎片,耳边是林薇薇言之凿凿的指控,还有那因苏明远而深植骨髓的、对“背叛”和“算计”的警惕,像毒藤般瞬间缠住了他的思维。
“你看清楚了?”他问,声音里的寒意几乎能冻伤人。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