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一份沉重的文件袋被送到了病房。顾晏辰和苏晚星并肩坐在病床上,仿佛即将揭开一本禁忌之书。纸张泛着旧档案特有的微黄与干燥气息,字里行间,一个隐秘而扭曲的王国缓缓浮现:
联众盟,二十余年前由一群野心勃勃却又资源有限的中小企业主创立,初衷或是抱团取暖。然而,权力的甘醴很快腐蚀了初衷。以林正雄为首的一派,迅速将触角伸向法律法规的边缘乃至之外——走私稀缺原料、虚假贸易循环套取资金、甚至涉及更黑暗的地带。联盟成了滋养贪婪与罪恶的温床。
而苏明远的名字,出现在早期成员名单上,旁边却标注着“异议者”。记录显示,他曾数次在内部会议上激烈反对林正雄派的激进方案,力主合规经营。他的正直成了联盟阴影中最刺眼的一束光,也成了林正雄的眼中钉。最终,理念的冲突演变为彻底的决裂。苏明远试图抽身,却发现自己早已被那枚象征盟员身份的徽章,和联盟知晓的某些“把柄”,牢牢捆绑。
“所以……林正雄恨我爸爸,不仅仅是因为后来胁迫的事,更早的时候,在联盟里,他们就已是死敌。”苏晚星喃喃道,指尖抚过父亲名字旁那些“反对”、“异议”的标注,心头涌起复杂的情绪——为父亲的正直而骄傲,又为这正直招致的祸端而心痛。
顾晏辰沉默地翻看着,直到目光定格在一份附属的“关联企业及合作方清单”上。他的呼吸几不可察地停滞了一瞬。在清单靠后的位置,一个熟悉的企业名称,像淬毒的针,刺入他的眼帘——长风实业,顾氏集团早年重要的合作伙伴之一,而当年直接负责这个合作项目的,正是他的父亲,顾长风。
“顾家……”顾晏辰的声音干涩,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震动,“长风实业……是联众盟的成员企业?”
苏晚星也看到了那个名字,惊愕地抬起头:“顾叔叔他……难道也……”
“不,不会。”顾晏辰立刻否定了那个最坏的猜想,但眉头锁得更紧,“我父亲一生磊落。最大的可能……是他被蒙蔽了。或者,合作初期联众盟的底色尚未暴露。”但无论如何,顾家这艘他以为始终航行在光明天海中的巨轮,其龙骨之下,竟然也曾无意间掠过那片名为“联众盟”的暗礁。这个认知,像一股冰水,浇透了他的脊背。
他让秦默不惜代价深挖这段过往。反馈很快传来:顾长风与长风实业的合作始于联众盟势力扩张初期,确属正常的商业往来。顾长风在察觉对方背景复杂、业务有疑点后,果断终止了合作,并留有内部报告,表明已向相关监管部门做过报备。程序上,顾家清白。
但“关联”本身,已成事实。它像一道淡淡的、却无法彻底擦除的阴影,投在了顾家“纯粹受害者”的叙事上。病房里的空气,因这个发现而变得更加凝重。
苏晚星捏着那枚徽章,冰凉的金属几乎要烙进她的掌心。“林正雄说的‘能拖所有人下地狱的秘密’……会不会就是联众盟那些最核心、最见不得光的交易记录?那些记录里,不仅有关键证据,可能……也包含了所有涉事成员,包括那些后来洗白上岸的大人物,无法辩驳的罪证?而这枚徽章……就是开启那个证据库的钥匙,或者……辨认身份的烙印?”
她的推测,冷静得让她自己都感到心惊。
顾晏辰缓缓点头,眼中是深沉的凝重:“极有可能。林正雄隐匿多年,不仅是为躲避追捕,更可能是在搜寻或守护那些足以要挟无数人的‘黑料’。你父亲留下这枚徽章……”他看向苏晚星,目光复杂,“或许,是想在某个时刻,用它来揭穿一切,而不仅仅是为了纪念,或是作为被胁迫的证明。”
真相的轮廓越发明晰,却狰狞得令人窒息。这不再是简单的两家恩怨,而是一张由贪婪、背叛、妥协与坚守编织成的、盘根错节的巨网。他们此刻要面对的,不仅是林正雄这个疯狂的复仇者,更是整个联众盟遗留的、深埋于地下的罪恶根系,以及那些因恐惧曝光而不惜一切的“体面人”。
秦默的新消息印证了这一点:“顾总,警方在追查林正雄可能藏匿的几个区域时,发现了不止一拨身份可疑、行动诡秘的人在活动。初步判断,很可能是当年联众盟的其他核心成员,或其代理人。他们似乎在……互通有无,目的很可能是阻止林正雄落入警方手中,或者……阻止他手里的东西曝光。”
“他们结盟了。”顾晏辰冷声道,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为了捂住过去的脓疮,这些衣冠楚楚的‘成功人士’,不惜与林正雄这样的亡命徒共舞。”他看向苏晚星,看到她眼中同样的了然与沉重。
对手从一个人,变成了一个隐匿在繁华表象下的、利益攸关的集团。他们有钱,有势,有社会地位,更有不惜一切维护这一切的狠心。林正雄有了这群“盟友”的庇护或默契,将更加如鱼得水,难以捕捉。而他们每接近真相一步,需要撬动的阻力就增加十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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