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是迟钝的刀,艰难地割裂笼罩城市的乳白色薄雾,几缕淡金色的光线勉强挤进顾家别墅的落地窗,却无法驱散客厅里凝滞如胶水的空气。光线落在苏晚星身上,她蜷在沙发深处,指尖无意识地、一遍遍摩挲着那份从地下室尘封中取出的遗嘱。纸张早已泛黄发脆,边缘在她反复的揉捏下起了毛边,几乎要破裂。
顾晏辰立在宽大的书桌后,屏幕冷光映着他棱角分明的脸。屏幕上,那些从U盘里解密的、幽灵般的数字河流——海外账户、资金流向、最终汇聚点“苍鹰”——正无声地指控着一个令人齿冷的真相。顾振海。这个名字如今像一枚烧红的烙铁,烫在心头。
“秦助理那边确认了,”顾晏辰的声音沙哑,像砂纸磨过粗粝的石面,“顾振海名下的离岸网络,这些年像蜘蛛织网,悄无声息地转移、吞噬。顾家当年被抵押的、苏家消失的……都在他的账簿里。”他顿了顿,眼底有压抑的火焰在跳跃,“他等了二十年,不,更久。就等着顾家最虚弱、最分崩离析的时刻,一口吞下。”
苏晚星抬起眼,眼底密布着彻夜未眠的红丝。父亲的遗嘱、那截冰冷的音频、还有眼前屏幕上无声却狰狞的数字,在她脑中反复冲撞。她看着顾晏辰紧绷的侧脸,轻声问,更像是在问自己:“那东郊……我们还去吗?”
去,是明知的陷阱,是对方精心烹制的毒饵。不去,福伯孙子那条年轻的生命会瞬间熄灭,而顾振海那头蛰伏的兽,会立刻缩回更深的阴影,布下更险恶的局。
顾晏辰转过身,大步走到她面前。他弯下腰,双手握住她单薄的肩膀,掌心温热而有力,几乎要将那无形的重压分担过去。“去。”他的声音斩钉截铁,眼神锐利如出鞘的军刺,“但不是去送死。现在,刀柄在我们手里。”
他伸手,指腹极轻地掠过她眼睑下那片浓重的青黑,动作里带着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疼惜。“秦助理已经在工厂周围布好了网。只要他敢伸头,我们就敢收口。”
苏晚星迎着他的目光,点了点头。那双总是清澈的眼睛里,此刻沉淀着与他相似的、破釜沉舟的决心。这场仗,避无可避,唯有向前。
就在这时,门铃以一种不合时宜的、近乎刺耳的方式响起。秦助理的声音隔着厚重的门板传来,带着一丝紧绷的急促:“顾总,门口……顾振海先生来访。”
顾晏辰和苏晚星同时一震,目光在空中激烈地碰撞。
顾振海?他竟然……主动回来了?在这个节骨眼上?
空气仿佛瞬间被抽干。
“让他进来。”顾晏辰直起身,松开苏晚星,脸上的温情瞬间褪去,冻结成一面冰冷的盾。他倒要看看,这条藏匿多年的毒蛇,披着怎样的画皮登门。
脚步声由远及近。秦助理引着一位老人步入客厅。老人约莫七十上下,头发银白,梳理得一丝不苟,一身剪裁精良的深灰色西装,衬得他身姿笔挺。他脸上挂着一种恰到好处的、属于长辈的温和笑容,眼角有细密的纹路,显得慈祥。可当他抬起眼,目光扫过客厅的瞬间,苏晚星分明感到一种被鹰隼掠过的、冰冷的审视感。
“晏辰,”顾振海开口,声音浑厚,带着一种久居上位的从容,甚至还有几分刻意的亲昵,“真是许久未见了。上次见你,还是个半大孩子,如今已是顾家的顶梁柱了。”他的目光在顾晏辰身上停留,带着毫不掩饰的打量。
顾晏辰站在原地,没有上前,也没有招呼,只是用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冷冷地回视。眼前这张堆砌着笑容的脸,与音频里那个冰冷算计的声音,与U盘里那些吞噬家族血肉的数字,如何重叠?这需要怎样精湛的演技,才能将如此极致的恶,包裹在这样一副温文尔雅的皮囊之下?
苏晚星悄然站到了顾晏辰身侧半步之后,掌心微微汗湿。她能感觉到,顾振海的目光状似不经意地扫过她时,那短暂的停顿里,藏着怎样的评估与……阴冷。
“叔公突然回国,想必有要事。”顾晏辰开口,语气是冰封湖面般的平静与疏离。
顾振海朗声一笑,径自走到沙发主位坐下,姿态自然得仿佛他才是这里的主人。他端起秦助理刚沏上的茶,轻轻吹了吹浮叶,抿了一口。“回自己家,还需要什么特别的理由吗?”他放下茶杯,目光落在顾晏辰左臂,那里虽然穿着长袖,但微微的僵硬还是能看出端倪,“听说你前阵子受了点小伤?做长辈的,总要回来看看才放心。”
“劳您挂心,已无大碍。”顾晏辰的回答简短而冰冷。
顾振海仿佛没察觉到那拒人千里的态度,笑容不变,甚至更热情了几分。“这次回来,也不全是为看你。我手里有个不错的项目,想着肥水不流外人田,先拿来给顾家看看。”他从随身的精致公文包里取出一份装帧考究的文件,轻轻放在茶几上,“全球新能源布局,只要顾家点头,半年内,跻身世界前十,并非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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