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焰在快艇尾部贪婪地舔舐着金属和油料,每一次海浪的起落都让它发出满足的呻吟。船体在风暴的巨掌中像一片脆弱的枯叶,被抛起、砸下、拧转。每一次撞击,龙骨都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断成两截。
顾晏辰的后背紧紧抵着舱壁,将苏晚星完全护在身下。一块被爆炸掀飞的金属片擦着他的脊背飞过,布料撕裂声后,温热的液体迅速洇开。他没动,甚至连呼吸的节奏都没变,只有收紧的手臂肌肉泄露了那一瞬的剧痛。
陆泽的脸在摇曳的火光和惨白的闪电映照下,像一张被揉皱又展开的纸,毫无血色。他看着那艘如同死神坐骑般破浪而来的黑色快艇,看着船头那尊青铜色的、毫无生气的轮廓,喉咙里突然发出一声困兽般的低吼。他猛地扑向倾斜的驾驶台,用尽全身力气将早已失灵的方向盘向左打死,同时一脚将油门踏板狠狠踩到了底——尽管引擎早已在悲鸣中熄火。
“东边!礁石群!”他的嘶喊被风撕成碎片,混着血沫从嘴角喷出,“跳船!快!”
没有时间犹豫。顾晏辰一手扣住苏晚星的手腕,另一只手拽起几乎瘫软的秦助理,三人如同被巨浪抛出的石子,在船身又一次撞上暗礁、发出解体前最后哀鸣的瞬间,跃入冰冷刺骨的海水。
海水像无数根冰针,瞬间扎透皮肤,刺入骨髓。咸腥灌入口鼻,窒息感扼住喉咙。苏晚星拼命蹬水,视野里只有翻腾的墨黑和炸开的惨白泡沫。混乱中,一只沉稳有力的手始终没有松开她,带着她冲破水面的桎梏,朝着不远处嶙峋礁石的阴影拼命游去。
秦助理在后面扑腾着,呛咳不止。陆泽是最后一个入水的,子弹撕裂水面的声音紧追不舍。在他即将抓住礁石边缘时,左肩猛地一颤,一股暗红在海水中晕开。他闷哼一声,身体向下沉去。
顾晏辰松开苏晚星,反身折回,一把抓住陆泽的衣领,几乎是用拖拽的方式将他拉到礁石后。那里,一艘不起眼的灰色小型快艇像只沉默的甲壳虫,紧紧吸附在岩壁上。
引擎点火的瞬间,顾晏辰回头。
燃烧的残骸正在缓缓下沉,火光映亮了一小片沸腾的海面。那艘黑色快艇已停在不足百米处,船头的身影一动不动。青铜面具在火光和雨幕的折射下,泛着冰冷诡异的金属光泽。面具眼洞后那两点幽绿的光芒,仿佛有生命般,穿透混乱与距离,牢牢钉在他们身上——那不是追逐猎物的兴奋,而是一种冰冷的、近乎漠然的确认。
快艇窜出,像一尾受惊的鱼,扎进风暴更浓稠的黑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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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踏上坚实地面时,连空气都带着劫后余生的虚浮感。
顾晏辰的这处城郊安全屋,外表是一座废弃的园艺仓库,内部却是由混凝土和合金构筑的堡垒。墙壁厚达半米,信号被多重屏蔽,通风系统自带过滤和供氧。这是他为最坏情况准备的棺材,如今成了暂时喘息的茧房。
陆泽被安置在医疗室,肩上的子弹取出,失血过多加上神经高度紧绷后的崩溃,让他陷入深度昏迷,呼吸轻得像随时会断。秦助理蜷在客厅的沙发里,抱着毯子,眼睛死死闭着,眼皮却在不停颤动,显然连梦里都是追杀。
书房里,时间仿佛凝固了。
顾晏辰站在整面墙的落地单向玻璃窗前,指尖夹着一支未点燃的烟。窗外,城市的灯火在远处织成一片虚假的星河,而近处的黑暗却浓得化不开。他的背影挺直,却像一张拉满后勉强维持的弓,每一寸肌肉都蓄着未曾释放的力道。
“不能再退了。”苏晚星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不大,却像锥子刺破沉寂。她手里拿着厚厚一叠刚打印出来的资料,纸张边缘还带着打印机的余温。“顾振霆经营二十年的网络,根须扎在顾氏的每一寸土壤里。财务、人事、项目、安保……名单在这里,触目惊心。”
顾晏辰转身接过。纸张翻动的沙沙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他的目光如手术刀般扫过那些名字、职位、关联项目,眼底的寒意一层层叠加,最后凝结成冰封的湖面。
“明天,”他开口,声音因久未说话而有些低哑,“我会让顾氏‘地震’。该走的,该留的,该进监狱的……一笔笔清算。”他抬起眼,看向苏晚星,冰层下涌动着暗流,“那两样东西?”
苏晚星抬手,从颈间拉出一条极细的银链,末端坠着一个看似普通的金属胶囊吊坠。她指尖轻旋,胶囊无声打开,露出里面被压缩到极限的防水封装——莹白微光与泛黄卷册的轮廓隐约可见。
顾晏辰的视线在那吊坠上停留片刻,点了点头。谨慎,已成本能。
“还有这个。”苏晚星又从随身的防水包里,小心翼翼地取出一本边缘磨损、封面几乎失去原本颜色的硬皮日记本。“我父亲留下的。以前只当是念想,可这次……我总觉得,它想告诉我些什么。”
日记本被岁月压得很实,纸张泛黄发脆。顾晏辰接过,动作不自觉地放轻。翻开扉页,是苏父工整有力的字迹,记录着女儿第一次走路、第一次叫爸爸、考试得了满分……温暖的生活碎片。但翻到中后部分,笔迹开始变得急促、潦草,仿佛书写者心绪不宁。内容也逐渐偏离日常,出现了大段大段无法理解的符号、凌乱的数字推算、戛然而止的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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