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幻象。”顾晏辰的声音低沉,带着自己也险些沉沦的后怕,“它不攻击身体,只侵蚀人心。放大人心里最隐秘、最强烈的渴望和恐惧。”他松开手,指向前方石室幽暗的深处,“我刚才……也看到了顾氏掌控全球命脉的景象,还有……爷爷……”他没再说下去,但紧抿的唇线和眼底一闪而逝的痛苦,说明了一切。
两人不敢再有丝毫松懈,将所剩无几的荧光棒全部点亮,背靠着背,以最谨慎的步伐向石室深处挪动。越往里,暗红的光网越发明亮、扭曲,空气中那股作用于精神的压迫感也越强。
幻象开始变得更加频繁、更加刁钻。
苏晚星时而看到父亲浑身是血,在无归谷的废墟中向她伸手求救;时而又看到顾晏辰被谷使的利刃贯穿胸膛,倒在她面前;甚至有一瞬间,她看到自己拿着归元珠,轻易打开了秘库,里面空空如也,只有谷使嘲讽的笑声在回荡……每一次,都直击她最脆弱的情感节点,让她心神剧烈震荡,几乎要尖叫出声。
顾晏辰同样备受煎熬。顾老爷子临终前失望的眼神、谷使面具下可能存在的任何一张脸、苏晚星在幻象中离他而去的背影……这些画面轮番轰炸着他的意志。他的太阳穴突突直跳,呼吸越来越重,握着刀柄的手因为用力过度而微微痉挛。
“看着我!”又一次从险些沉沦的幻象中挣脱后,顾晏辰猛地抓住苏晚星的肩膀,强迫她看向自己。他的眼睛布满血丝,但眼神却亮得惊人,像风暴中不曾熄灭的航标灯。“只看我!只信我!我们的目标是秘库!是核心装置!其他一切,都是假的!是这鬼阵法想吃掉我们!”
他的声音嘶哑,却带着斩钉截铁的力道,穿透幻象的层层低语,钉入苏晚星混乱的脑海。苏晚星用力点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用疼痛维持着最后一线清明。
在仿佛永无止境的折磨中,时间失去了意义。就在两人精神几乎到达崩溃边缘时,前方,黑暗的尽头,毫无征兆地,亮起了一团光。
不是暗红,不是幽绿,而是一种柔和的、稳定的、如同月光般的莹白色光芒。
希望如同强心剂,注入疲惫不堪的身体。他们互相搀扶着,跌跌撞撞地朝着那团光走去。
光芒来自一个巨大的、天然形成的溶洞。溶洞顶端,无数天然的水晶或是某种发光的矿物,如同倒悬的星空,洒下清冷而明亮的光辉,将洞内的一切照得清晰可见。洞壁上凝结着千年冰凌,地面是光滑如镜的冰层。
而在溶洞最中央,那片被光芒笼罩得最明亮的冰面上,静静地站立着一个身影。
他背对着他们,穿着一件苏晚星记忆深处、父亲最常穿的灰褐色夹克,身形有些瘦削,头发花白。
似乎察觉到身后的动静,那个身影,缓缓地、缓缓地转了过来。
时间在那一刻凝固了。
苏晚星的瞳孔骤然放大,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
那张脸……刻在骨血里的面容,日夜思念的眉眼,温柔而略带沧桑的嘴角……
“爸……?”声音从她喉咙里挤出来,干涩、颤抖,轻得如同梦呓。泪水毫无预兆地涌出,模糊了视线。是她花了无数个日夜祈祷,却又不敢真正奢望的场景。
“晚星。”那个身影开口了,声音温和、慈爱,带着一丝久别重逢的哽咽,“我的孩子……你终于来了。”
他朝着苏晚星,缓缓伸出了手。那只手,指节分明,掌心向上,是一个邀请的姿势。背景是梦幻般的水晶光芒,他站在那里,像是从她最深的梦境里走出来,完美得不真实。
“过来,晚星。” “苏父” 的声音带着魔力,抚平她所有的不安和疲惫,“爸爸有很多话想跟你说,有很多秘密……要告诉你。关于你妈妈,关于天盟,关于……一切。”
苏晚星的脚像是有自己的意识,向前迈去。一步。泪水奔流。父亲……活着的父亲……就在眼前……
“晚星!别过去!”顾晏辰的厉喝再次响起,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急迫、甚至带着一丝惊惶。他死死拉住她的胳膊,目光如炬地盯着那个 “苏父”,声音从牙缝里迸出:“他没有影子!冰面上没有他的影子!你看清楚!”
苏晚星猛地低头。光滑如镜的冰面,倒映着璀璨的洞顶,倒映着她和顾晏辰惊慌的身影,倒映着四周的冰凌……唯独没有那个站在光芒中央的“父亲”!
一股寒意,比溶洞里的低温冰冷千倍,瞬间攫住了她的心脏。
就在她脚步僵住的刹那——
“呵……”
一声低低的、带着无尽嘲讽的轻笑,从那个“苏父”的喉咙里溢出。那笑声越来越响,越来越尖利,逐渐扭曲、变形,最终完全脱离了“苏父”温和的声线,变成一个冰冷、漠然、属于中年男人的声音。
“真是……令人感动的父女情深啊。”
随着这声音,“苏父”的脸像融化的蜡一样开始扭曲、波动,身形也如同水中的倒影被石子打散,瞬间溃散成一团翻滚的、不祥的黑色雾气。黑气迅速收缩、凝聚,并没有再现人形,而是直接消散在空气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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