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功宴的喧嚣仍在耳畔嗡鸣,却已被这座孤岛的死寂吞噬得一丝不剩。直升机卷起的枯叶还未完全落地,苏晚星已站在了潮湿的沙滩上——脚下是松软得令人不安的沙粒,每一次细微的下陷都像被这座岛在试探着吞噬。
浓雾不是静止的。它们在林间蠕动,如同有生命的苍白触手,时而缠绕着黑色的山峦,时而贪婪地伸向海岸,试图将她也包裹进去。海风带着咸腥的潮气钻进她的衣领,那味道里混着腐烂海藻的气息,还有一丝……铁锈般的甜腥。
“无人问津?”她低声自语,指尖几乎要将那张写着地址的纸片捏碎,“还是说,所有来过这里的人,都没能离开?”
归元珠在她掌心跳动。
不,不是跳动——是震颤。仿佛一颗突然有了心脏的玉石,每一次搏动都顺着她的血脉蔓延上来,带着滚烫的迫切。她摊开手掌,莹白的光芒不再温顺地内敛,而是如呼吸般明灭起伏,光晕在浓雾中撕开一小圈清晰的领域,照出脚下沙地上奇怪的纹路——那纹路像某种巨大的掌印,被潮水冲刷得模糊,却依旧狰狞。
“你也在害怕吗?”她对着珠子轻声问,然后握紧它,像握着一把唯一能刺破这片死寂的匕首,“还是说……你在兴奋?”
山林迎接她的方式很粗暴。
堆积的落叶下藏着尖锐的恶意——石子,断枝,甚至还有某种动物白森森的碎骨。浓雾越来越贪婪,能见度低到只能看见自己伸出的手,而林间的声响开始变得诡异:那沙沙声真的是风吗?还是有什么东西,正踏着与她相同的节奏,在平行的雾中行走?
鸟鸣声忽然停了。
死寂压下来的瞬间,归元珠猛地发烫。光芒暴涨,几乎要灼伤她的掌心——它挣脱了,悬浮在她身前,像个执着的引路者,拖着光尾朝着雾中某个方向飘去。
苏晚星跟了上去。没有选择。
雾气在光芒前溃散,如同畏惧般退开一条通道。通道的尽头,是一片不该存在的空地——在这密不透风的原始森林里,这片寸草不生的圆形空地,干净得像个祭坛。
祭坛中央,石碑沉默着。
青黑色的石体上,青苔不是自然生长,更像是刻意披上的裹尸布。归元珠扑了过去,光芒如泪水般倾泻在石碑表面,青苔在光中卷曲、剥落,发出细微的嘶嘶声,仿佛在痛苦地剥离一层伪装。
图腾显露的瞬间,苏晚星的呼吸停止了。
不是眼熟——是血脉在尖叫。那些扭曲交错的线条,在她记忆最深处的梦境里出现过无数次:父亲书房昏黄的灯光下,他摩挲着祖传玉佩,指尖沿着同样的纹路一遍遍描画。“这是我们苏家的根,”他的声音隔着岁月传来,“星星,有些东西,是刻在血里的。”
她伸出手,指尖颤抖着探向石碑——
“嗡!”
归元珠猛地弹开她的手指,力道大得让她手腕发麻。然后它自己贴了上去,光芒像活水般沿着图腾的沟壑流淌,最终汇聚在右下角。那里的青苔融化得最快,露出石体本来的颜色——还有那些字。
父亲的字。
不是他平日从容有力的笔迹。这些刻痕潦草、急促,每一笔都像在和时间赛跑,力透石背,甚至有些笔画因为用力过猛而崩裂出细碎的裂痕。
他在这里刻字的时候,在害怕什么?在追赶什么?还是在逃离什么?
名单上的名字一个个跳进眼里。有些她知道,是当年吞金计划曝光后“意外身亡”或“失踪”的骨干;有些她从未听过,却在这个孤岛的石碑上,以这种决绝的方式被记录下来,像一份来自地底的控诉。
她的笔尖在纸上沙沙移动,每写下一个名字,心脏就沉一分。
为什么是这里?父亲怎么找到这座岛的?他独自一人在这死寂之地刻下这些时,浓雾是否也这样包裹着他?暗处是否也有眼睛在窥视?
最后一个名字写完的瞬间,她忽然僵住了。
纸上的墨迹未干,但她背后——那股气息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不是雾的潮湿,不是林的腐朽。是冰冷的、带着金属腥气的杀意,像一把无形的刀,已经抵住了她的脊椎。
翻滚!身体在思考之前已经执行命令,肌肉记忆撕裂了理智的停顿。冷箭擦过肩膀的瞬间,布料撕裂声和皮肤灼痛感同时炸开——然后才是箭矢钉入树干的闷响,尾羽还在震颤,发出蜂鸣般的哀嚎。
她站起来,伤口在火辣辣地痛,但比痛更清晰的是愤怒。
“谁?!”声音在空地上撞出回音,“出来!”
浓雾被撕开了。黑色身影一个接一个浮现,他们的脚步没有声音,像从地狱直接渗上来的影子。眼睛——只有眼睛露在外面,里面没有情绪,只有执行命令的机械冰冷,和更深处的、对鲜血的渴望。
“谷使的狗,”苏晚星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还真是阴魂不散。”
为首的暗卫笑了。那笑声像砂纸摩擦锈铁:“苏小姐,断魂岛……本就是为断魂而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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