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坛的震颤像垂死巨兽最后的抽搐。穹顶碎石如泪,簌簌砸落,每一记闷响都在丈量着这座百年祭坛的寿命。深渊下涌出的阴冷气息却更可怖——它不再仅仅是寒意,而是有了重量,有了黏度,像无数双湿冷的手从地缝里伸出,攥住每个人的脚踝。
苏晚星握着双珠的掌心沁满冷汗。她望着缓步走来的顾晏辰,心头百味杂陈——那温润嗓音确是她珍藏的记忆,可他手中那枚漆黑令牌,却陌生得让她喉头发紧。
黑影在顾晏辰三丈外焦躁盘旋,黑气翻涌如沸腾的沥青。它对那枚令牌畏如蛇蝎,却又被深渊下的某种召唤牢牢钉在原地,进退维谷间发出困兽般的低吼。
“顾晏辰,你……”苏晚星开口,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哽咽。想问的太多:这些年你去了哪里?这令牌是什么?你真的是顾晏辰吗?可话到嘴边,却都堵在喉头,只化作一声颤抖的轻唤。
他抬眸看她。
墨色眼瞳里,冰封百里的寒意已然消融,重新漾起她熟悉的柔光——那光是暖的,却也是深的,深得像一口藏了太多秘密的古井。
他没有立刻回答,只是抬手一挥。掌中漆黑令牌凌空悬浮,其上繁复纹路骤然苏醒,流淌出暗金色的光华!那光不刺眼,却厚重如实质,如一道无声的屏障碾向深渊裂缝——阴冷气息竟如遇沸水的霜雪,“嗤嗤”溃退!
“这令牌……”守护者踉跄上前,死死盯住那暗金纹路,声音因震惊而变调,“这是……暗盟的‘夜鸮令’!”
暗盟?
苏晚星与苏振海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读到茫然。天盟百年典籍,从未载此名号。
顾晏辰未理会守护者的惊骇。他走到苏晚星面前,抬手——指尖温凉,轻轻拭去她颊边混着血污的尘灰。动作熟稔得仿佛这百年时光从未横亘其间。
“别怕,”他声音低柔,每个字都像落在心尖的羽毛,“有我在。”
六个字,卸去了她肩上千斤重担。眼眶一热,视线骤然模糊。
就在这一瞬——
“嘶啊——!”
黑影暴起!它舍弃所有犹豫,周身黑气凝成一只狰狞巨爪,撕裂空气直掏顾晏辰后心!
“小心!”苏晚星惊呼。
顾晏辰未回头。
左手轻扬,她掌中双珠应召飞出,黑白光芒交织成旋转的太极图,稳稳架住黑爪!与此同时,他右手凌空一握,夜鸮令落入掌心,朝着黑影所在——
“封。”
轻吐一字,却如神谕。
暗金光芒暴涨!黑影凄厉尖啸,身躯如遇烈阳的薄冰,迅速消融、蒸发,最终化作一缕扭曲的黑烟,被令牌彻底吞没,连一丝残渣都未剩下。
深渊裂缝中涌出的阴寒,也随之断绝。
祭坛停止了震颤。
石壁上闪烁百年的符文,一盏接一盏熄灭,像疲惫合上的眼睛。吞金杀阵——这头啃噬了无数性命与野心的凶兽,终于咽下最后一口气,彻底瓦解。
幸存的旁支弟子瘫跪在地,面无人色,磕头如捣蒜。苏振海看着他们,眼底情绪翻涌——有恨,有悲,最终都化为一声悠长的叹息:“走吧。从此天盟再无旁支,尔等……好自为之。”
众人如蒙大赦,连滚爬出祭坛,仿佛身后有恶鬼追命。
守护者行至顾晏辰身前,单膝及地,垂首:“谢少主……力挽狂澜。”
顾晏辰微微颔首,目光落在他腰间那枚枯树缠链的令牌上:“百年血守,辛苦你们了。”
守护者肩头轻颤,抬头时眼眶已红:“此乃……暗卫之命。”
苏晚星看着这一幕,疑云更浓。她走到顾晏辰身侧,仰头望他:“暗盟究竟是什么?这令牌……又代表什么?”
顾晏辰转眸看她,眼底掠过复杂光影。他张了唇——
“报——!”
卫凛疾步闯入!衣袍染尘,气息未匀,显然是一路狂奔而来。见祭坛内景象,他先长舒一口气,随即整衣肃容,朗声宣告:
“天盟诸弟子听令!叛首顾晏辞已诛,吞金杀阵已破,落云谷之危——解矣!”
祭坛外,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层层涌来。
卫凛转向苏晚星,郑重躬身,声音响彻祭坛:“苏晚星姑娘,临危持珠稳阵,协主平叛护盟,功勋卓着!依天盟古训,今奉姑娘为——天盟新任盟主继承人!”
苏晚星彻底怔住:“我?不可……我资历尚浅,难当此任……”
“姑娘不必推拒。”卫凛抬眸,目光灼灼如星,“你乃苏氏嫡血,更得双珠认主。天盟百年动荡,正需新血重铸脊梁。”
守护者亦上前一步:“初代盟主早有预言:‘百年劫后,苏女持珠,当开新天’。”
苏晚星看向父亲。苏振海眼眶微湿,朝她缓缓点头——那目光里有骄傲,有释然,还有深藏多年的愧疚终于得以安放。她又看向顾晏辰。
他唇畔浮起温柔笑意:“相信自己。你可以。”
目光交汇处,有无声的承诺流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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